“老师这么说也不错,这些事虽没有证据,也没人去查,但十有八九就是影杀做的。可是说到底,他们做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听从圣上和太后的指使行事,难不成遵旨也是错的吗?”
乔善言又说,“我一直知道老师的意思,也深以为老师说的有理,让我说,既然身在谏院,就要履职,容易此人实是个大才,在影杀实是埋没了他,若将影杀废止,另找个合适的位置,必能大显身手。今早上陆仁嘉上奏影杀胡作非为,让我说不是影杀胡作非为的问题,就应该直接上奏,废止影杀!”
此时,容易刚领着桃子回到影杀府,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这柳絮着实烦人。”
顾程章叹口气不说话,吱吱嘎嘎地摇晃起来,眼神穿过格子门,飘过青灰色的瓦片,落到青葱的烟柳上,随着团团的柳絮越飘越远了。
不一会儿,顾程章闭上眼,拍着大腿说道:“再说吧,再说吧。”
乔善言没说话,其实,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他的老师过去的确当得起犯颜直谏四个字。
从前,宣太后垂帘听政,他总是拍着桌子瞪着眼,说她妇人干政,一次次进谏,废止影杀,又或者挺着脖子当着满朝文武直言季凌峰和宣太后的关系暧昧,听得乔善言都替他害怕,可顾程章总是一笑置之说:“老夫脖子硬,就算上断头台也要硌断三把刀。”
可是现在,诚如他自己所说,他服老了,他的热血像是被岁月洗尽了,又或者是被这时局洗尽了,尽数灌在了他的花花草草里,他的书生意气,也尽数倾洒在黑白纵横的棋盘上。
桃子正襟危坐和她师父父大眼瞪小眼,容易倒是很平常,十指相对若有所思,半晌方说道:“桃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收了你当徒弟吗?”
桃子没想到她师父父憋了那么久竟然是憋出来这么一句话,眨眨眼,摇摇头,又想了想说:“师父父看我可怜。”
容易摇摇头:“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我又恰好不是个慈悲的人。”
“师父父觉得我机灵?”
“你还机灵?”容易失笑,却又点头道,“也算有点机灵吧,但不是这个原因。”
桃子看他这幅模样有点讪讪的,说:“不知道了。”
容易起身,倒背着手踱到窗子跟前,“我还记得,刚见到你那次……不,是第二次,我站在甲板上,远远的就看见你,码头上的人都是或急或慢地往船上走,只有你,瘦巴巴的小人,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从这头跑到那头,又跑回来,像是不知道要去哪。”
“你看见我了?”
“看见了,我还看见你最后跳上了一条小船。”
“是这样!”桃子说,“我当时就是在找你呢,师父父。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在那条船上,就随便上了一艘。”
“是,后来你说以为我是你爹娘派来找你的,才知道原来你是冲着我来的,当时只是觉得你奇怪。”容易继续说,“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难怪你从那小船上一头扎进水里往这边游。”
“是啊,我上了小船却发现你在大船上,只好跳下去了。”
“你就没想过,追不上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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