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真的是住在这个宅子里的?是他……难道是他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点燃了这个壁炉?
可是,点燃这样一个大壁炉一定会有蛮大的动静,不可能悄无声息,为什么我竟丝毫没有觉察呢?梦?难道我在做梦?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太过用力,疼得我差点掉下泪来。呀,我没有做梦,我还清醒得很呐。可是,我为什么丝毫没有觉察到呢?
我盯着壁炉里的火焰,只见火光闪动中,一团团青烟不断地向上腾起。我突然在火光里看见了一个人影,是一个人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满脸黑如墨炭,坑坑洼洼,到处都是褶痕。这分明就是那个开门的老人的脸啊!他怎么……怎么会出现在壁炉的火里!他两眼瞪着我,似乎咧着嘴正在笑。
火里怎么会有人?人在火里,为什么还能冲着我笑?
我忽然感到背心寒气上侵,立即想到了那个传说的故事:这个宅子里有鬼!难道这个传说竟是真的,这个宅子里真的有鬼!而这个鬼……
我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壁炉里的火,一眨也不敢眨。
我今天真是见鬼了?
我的心噗噗乱跳,手掌心里满是汗水,双腿变得沉重不堪,似乎能把大理石地面整个儿地压碎。我心里越想着鬼的故事,眼前便越是看见那个鬼:在滂沱的大雨中,忽明忽暗的火光,穿着一件长得曳地的黑色雨衣,目中无人,一声不响地从我身边走过去的老人,老人满脸凹凸不平的褶子,在大厅里突然熊熊燃起的炉火中,呲牙咧嘴的笑脸,……
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一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闯进这幢会闹鬼的宅子里来了,我的心根本还没有那么强大啊。看来传说亦不能不信。
我有点想逃了,想从这幢会闹鬼的宅子里赶快逃走。
在我有力气拖着双腿逃跑之前,我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壁炉里的火。可是,这一看,我真正傻眼了——壁炉里空落落的,黑沉沉的,哪里有火啊!不用说熊熊的火焰,就是连半个火星都没有;不用说火星,就是连一小截木炭都没有;不用说木炭,就是连一点烧过的痕迹都没有——壁炉里干净而整洁,好像自建成以来就从未被使用过似的。
呀,怎么会这样?这是幻觉吗?我刚才出现了幻觉?
我很奇怪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它来得毫无征兆,又是那么突然。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都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幻觉啊!
我感到全身疲乏,绵软无力,好像身体里原本旺盛的精力全部被什么妖怪一口气吸走了似的,站立不稳,歪歪斜斜地跌坐在壁炉前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右手手心被尖石划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地作痛了,我抬手看时,发现包扎的衣襟布上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血迹。
我几时遭受过这般的疼痛与苦楚,我几时经历过这样的紧张与惊慌。我一个人面对着这一切,内心凄凉,孑然无助,默默地看着这沉沉的黑暗,突然想哭,突然想让泪水放肆地狂奔。但是此时心里的那个我又突然跑出来说道:哭?哭有什么用?哭能于事有补吗?于是我握紧了双拳,努力不去想任何消极的事情,此刻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关注啊。
我坐在地上痴呆了一会,迷糊了一会,眼前的景象仿佛都在云里雾中,甚至有点昏昏欲睡。就在我将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另一个意识突然又把我叫醒:不能睡,你不能睡在这个地方啊,无论如何都要爬起来,必须爬起来,必须坚持住!于是我强行撑开几乎黏合在一起的眼皮,把眼睛尽量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一片混沌。
又过了一会,我才感到心情稍微平定,体内也逐渐重新凝聚了一点力气,手脚均能伸展了,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双手扶住墙壁,一步一步地向前慢慢挪去。
当我的手指触及墙面时,我才发现原来看似平滑的墙壁上其实坑坑洼洼,非常粗糙,到处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墙壁上满满尽是斑驳脱落的印痕,厚实的落灰,有些角落里还牵连着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我甚至感到了几只细小的蜘蛛受了惊吓,从我的手臂上迅速地爬过。
我就这样扶着墙壁向前摸索着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一处拐角,前面是一排木板搭建的楼梯,弯弯地一直通向上面。上面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我本想就这样离开这幢荒宅,原来是要摸索着向大门走去的,却鬼使神差地越走越深,竟然来到了这幢荒宅的楼梯前。看到盘旋而上的楼梯,我忽然有种冲动:为什么不到二楼去看看呢?既然来了,何必那么轻易就离开。如果就这样离开,不仅恐怕被马艳丽嘲笑,自己心里也有所不甘,我这样经历辛苦和伤痛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怕在楼上撞见鬼,其实刚才我已经见到鬼了,即使再见到一次,又能怎样。
这样想时,我的胆子立即壮了许多,于是走到楼梯口,停下来,给自己多一口喘气,再给自己多一点鼓励。人就是奇怪,只因为多喘了这一口气,多给了自己这一点鼓励,我的身体里“腾”地就注入了许多的力量,精力也一下子健旺了起来,心里也不那么慌了,神经也不那么乱了,喘息也平静了许多,手脚也不那么软了,我竟然可以不用扶着墙壁就慢慢地向前走了。
我就这样探出右脚缓慢地却脚踏实地地踏上了楼梯的第一级阶梯,又缓慢地探出左脚踏上了第二级阶梯,就这样,一步又一步,慢慢地走向了这幢神秘的鬼宅的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