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还有……还有侯凯胜,我怎么能忍心离开他们而一个人在这里享受快乐,把自己埋葬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我必须出去,我必须出去。一想到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我的心里又充满了兴奋与激动,我不能自我封闭,自己把自己从那个本该属于我的世界中抛弃。
走,现在就走!
来路已经被切断,如果我想出去的话,我必须找到其他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的通道。
这个地方真的还有别的通道吗?
我沿着崎岖不平的地面慢慢地向前摸索着,凡手所触之处都是硬邦邦、湿漉漉、冷冰冰的。这些石头,在玩家的手里可能是奇珍异宝,但是它们在我的眼里已经渐渐地从瑰宝变成了极其普通的石头,和采石场上那些破碎的石头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而已。我眼中的好奇也渐渐地变得不再好奇了,甚至开始有些厌恶起来,因为这里千篇一律的都是几乎相同的东西,石柱、石笋、石钟乳等等。
在我摸索之中,我突然发现在这个大厅的某个转角的角落后面还隐藏着一间石室,石室前面被一片巨大的如瀑布般的钟乳石挡住,因此乍看上去那里除了这片钟乳石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可是转过钟乳石,后面立即就露出来一扇小门,竟然有门框、门楣,甚至还有台阶,虽然这一切都是自然形成,但看着这扇门时,仍然不得不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是当我跨过门槛,进入这间石室的时候,更加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这真的是大自然形成的一间石室吗?石室里竟然有石床、石桌、石凳,一件件摆列齐整,颇有格局,而且表面平坦光滑,好像全部经过了精心打磨似的。如果不是在这里发现这些东西,我绝对认为这是人类活动的结果。但大自然远比人类更加伟大,虽然人类可以雕琢出这些石床、石桌、石凳,但大自然显然是更加优秀的匠工,这一件件作品不仅雕刻成型,而且表面还有一些精致的流波似的花纹,花纹里气象万千,神韵无穷。这些石床、石桌、石凳都和整间石室连为一体,绝没有人类故意摆设的痕迹。
当我走近石桌的时候,竟然发现石桌的中间还有一朵石花,晶莹剔透,洁白温润,没有一丝瑕疵,开放得正自艳丽。这哪里是普通的石头,竟然是一块美玉啊!看着这朵石花,我的心简直都要醉了,我已经深深地被它吸引,眼睛无法离开它一刻,哪怕一秒钟。
为什么这里竟然如此神奇?
我无法想象,也无法猜测。这大概就是大自然的无限奇妙之处,它早已超出了一个人能够想象的深度。
当我走进这间小小的石室的时候,突然感到这里竟然像自己的家一样,充满了温馨和愉快。不知为何,在这里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了个家,有了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从我记事时起,我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住的是别人的房子,吃的是别人提供的饭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地方,那种生活几乎可以用颠沛流离来形容。只是我是一个乖巧的女孩,成绩好,而且很懂事,因此还有家庭愿意为我提供一些衣食,如果我不是这样的女孩,真难以想象我是否还能走到今天,或者是否还能活到这么大。
感慨是感慨,我愿意让这些看似恼人的无穷无尽的感慨成为过去,今天在这里,我竟然拥有了家的感觉,只觉得这间石屋里的每一件东西——石床、石桌、石凳,还有石花——都是自己的,都是真正属于我的,是我用过、摸过、伴我成长过、伴我哭笑过的东西,是大自然专门赐给我的东西。
我初次看到它们的时候还感到惊讶,可是当我再次看见它们的时候,它们已全部刻在了我的记忆中。我对它们竟然是那么熟悉,这种熟悉不是初次记忆中的那种淡薄肤浅的熟悉,而是经历过星河轮转、抹沥上岁月沧桑的那种熟悉,我似乎对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能细数它们的由来,仿佛我是亲眼看见它们出现在这里,在这里陪伴了我无数美好的时光。
我的心暖暖的,胸腔里有一股炽烈的火焰在熊熊地燃烧着。如果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我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不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清宁安静,而要去追逐尘世的纷繁喧嚣,面对人间的无情和冷漠?这里才是我的世界,我拥有它,我不会放弃它。只有在这里,我才发现原来那些不顾一切还自视高明的入世想法竟是多么地滑稽可笑,在诚如小小石屋这般的安详、平和和宁静中简直不堪一击。
当我把功利的心放下之后,我才发现生命的本源原来是那么清纯可爱,既清纯可爱,也非常简单。
我坐在石床上,猛然发现石床不像是冷冰冰的坚硬的石头,坐在上面竟然有一种温暖绵软的感觉。这是什么石头?我再注目细看时,只见石床上的这块大石浑然一色,通体乳白,白中又隐隐地泛出碧绿之色,看上去十分可人。我于是又在石床上躺了下来,突然感到整个身体暖烘烘的,好似下面有一片温温的炉火一般,躺在上面惬意舒适至极。说实话,当我坐下后,我实在不愿意再站起来了,当我躺下后,我实在不愿意再坐起来了——这实在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的享受!
我躺在石床上,安静地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虽然这段日子以来我曾经有很多时间可以静静地思考自己的事情,但那时我的心思常常被一种恐惧、不安攥取着,那时即使是思考,也不是一种超脱于自身之外的思考,那样的思考不会全面,甚至有一种虚假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如果另外一个人也在房间里看着他,他只能看见这个人,而如果另外的这个人站在房间之外看,他就会对周围的环境和事物看得更加清楚,更加真实。我此刻好像就有另外一个自己从我的思想里飞了出来,她像天使似的张开洁白的双翼,停留在半空,用她那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认真地审视着我的思想。
这是一副多么美丽的画面,这或许是我所经历过的最迷人的时刻了,远胜于和侯凯胜在半山红叶下翩翩起舞的感觉。
侯凯胜?咦,我怎么又想起了侯凯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