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切忌得意忘形。
如今日这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日子,她并非未体验过。
当年初承恩宠、得育长子之时,是多么备受追捧;然而一着不慎,从那云端跌落泥潭,也不过那一瞬的事儿。
德珍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应该谨慎。
她也不敢冒险,因为身份低微,长子认她人为母,幼子百般困难生下,一个小小的人儿,每日汤药不离,每每听到那稚嫩的哭声,她心都绞痛般难受。如今她不求阿哥稳固定位,哪怕是一个格格也行,只要能平安健康。
“主子,通贵人来了!”正是思绪中,一阵冷气从门口袭来,却是门口的厚重的锦帘被撩起,便见一袭鸦青羽缎的通贵人走了进来。
冬日漫长,自旬日前让文白杨号出喜脉,佟贵妃一贯体恤人免了她请安,她自己也怕雪天路滑,便整日整日待在永和宫不出,最多也就在前面的院子走走。这些日子下来,委实也有些恹恹无聊,这一见通贵人来了,德珍不由一喜,忙从歪着的炕上起身,便要迎了上去,“通姐姐,可把你盼来了!”
“你这还不到三个月,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快些坐下!”刚将身上的羽缎解下让Chun雪收拾了,不想一抬头就见德珍要掀被下炕,通贵人忙一个快步上前,搀着德珍重新躺下。
德珍也知自己莽撞了,这便重新躺下,半靠着身后的藏青团花大引枕笑道:“一个人闲得慌,白日老是瞌睡,难得见到通姐姐一时高兴过头了。”说话间,通贵人在德珍下首的绣墩上坐下,打笑道:“哦!?你这是嫌我来得少了!”
如是这般,二人说说笑笑一阵,自是还有不少贴心话要私下说。
一时,众人退下,通贵人看了看窗外茫茫大雪,俯首小声道:“还记得去年我同你说的事不?”
见通贵人一派谨慎,德珍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去年,通贵人重回太皇太后身边后,多少能撞见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自温兰入宫,未能如太皇太后愿与佟贵妃分庭抗礼,太皇太后便有意在下次选秀前,定下四妃。
这四妃,虽不能与皇后相提并论,但入关之前也是公认的妻位,身份贵重不论,更有摄六宫之权。
妻,齐也,若能得登上这四妃之位,以后无论年华老去,还是来多少八旗贵女,她乌雅氏?德珍也不惧。
想到这一年来荐玉良、保静秋母子、又护玉良生子,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德珍一把握住通贵人的手,忍不住急切道:“通姐姐,你的意思是要册封四妃了?”语毕,似惊觉自己声音过大,下意识再一次压低嗓音,同样俯首道:“通姐姐,我近来闭门不出,多少消息也有些封闭,不知最近可是有明确消息出来了?”这半年,宫中道是玄烨欲以定四妃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只是半年过去迟迟不见动静,不免让人多少有些搁到一边。
通贵人看着德珍殷切的望着自己,想到自己在太皇太后那得的回应,她不由会心一笑,为德珍高兴道:“恩,消息确定了,除夕之前皇上便会册封四妃。”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前轻身子咬耳道:“而你德嫔,便在其中。”
“呼——”
言进耳中,饶是她汲汲营营已有一年有余,但仍不敢相信她一介包衣出身,竟真有机会荣登四妃之位!
德珍忍不住倒吸口气,忙又双手牢牢捂住嘴巴。
通贵人知道德珍一路走来的辛酸,她捻了捻德珍腿上的毛毯,温声说道:“宫中子嗣不丰,如今皇上能又得两阿哥,虽不是你生,但你功不可没,太皇太后都看在眼里。再则——”说到这里,通贵人话一顿,移开目光,望着窗外冰冷的皑皑雪天,她的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好不容易结束了蒙古女人的后宫,太皇太后岂会允许再出一个八旗勋贵的后宫?”
一言惊醒梦中人。
是了,当初自己敢赌这四妃之位,不是也看见玄烨这几年虽最为倚重的还是八旗勋贵,但也开始启用汉军旗以及他们这些包衣。
而比起汉人,她到底还是满人。
德珍一时心如电转,还未言语,只见通贵人面上已破冰而笑,道:“再说,你如今又得喜脉,这接二连三的为皇家开枝散叶,比什么出身都贵重,不晋你的晋谁的?”
通贵人一派语态轻松,俨然已是言之确凿,四妃之位必有德珍一席。
但到底太过喜出望外,宫中生活的如履薄冰,让德珍不切实见到圣旨的那一刻,她委实不敢全然放心。然而也许近来确实真的福运连连,上午通贵人才过来通气,下午玄烨的圣旨便到了她的永和宫。
晋惠嫔纳喇氏为惠妃,宜嫔郭络罗氏为宜妃,荣嫔马佳氏为荣妃,德嫔乌雅氏为德妃,并于康熙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正式行册封大典。
又母以子贵,子亦以母贵,惠妃生有皇长子,是为四妃之首。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却又让人喜难自禁。
“恭喜主子,晋为德妃。”
德珍高坐殿上,犹自恍惚难定,便见小许子领着永和宫阖宫上下齐齐跪下,高声相贺。
时已近黄昏,四妃又同时颁下圣旨,后宫入夜宫规门禁深严,众妃嫔不便立时亲身前往道贺,毕竟先去谁处道贺却是个问题。如是,一时间,虽不见门庭若市,但永和宫上下却是久久难以平静,一派喜庆洋洋。
晋为四妃之一,又诞下乌雅氏血脉的皇嗣阿哥,也算是对祖母的期盼、家族的寄予有所交待,德珍不觉也心下喜悦,当前又贴近年关,自然少不得看赏阖宫上下,命人备席赏了一众。
这般一闹下来,直至戌时三刻才众相安静下来。
“主子,累了吧!”见德珍面上有些苍白,秋林不由关心道:“他们在外面院子里吵着,估计是吵着主子了,这晚膳都没怎么用,奴婢还是去厨房把温着的燕窝羹给您盛上吧!”
自己在内室,小许子他们在院子外,又怎会影响了她的进食?
不过是自己还沉浸在封妃的喜悦中,用不下晚膳罢了。
就是这会儿也全然不饿,但想到腹中的胎儿,心中便是一柔,又察觉回过心神之后,腹中似乎隐隐有几分不适,但眼下时辰已晚,今天又有逢封妃,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还是等明一早再让文白杨过来吧,这会儿就先暖暖胃也好,遂点了点头。
秋林得话,屏退左右,又待服侍了德珍在炕上躺坐好,这方亲自去小厨房取粥。
一时间,内室安静了下来,只余无烟碳火静静燃着。
一个人这样安静得躺着,腹中竟越发疼痛起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疼得已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
“来人啊!”再是被今日的喜讯砸得头昏眼花,脑子里犯糊涂,也知自己眼下情况不好,德珍再顾不得其它,双手紧紧按住小腹,大声呼喊。
廊外当值的宫人闻声入内,就见德珍脸色灰白的躺着那,双手捂着腹部不动,不由大骇,喜儿抢先问道:“主子您怎么,是不是动了胎气?”又高声唤小许子、秋林他们赶紧赖,秋林正端了燕窝粥过来,惊得手里的粥“哐啷——”一声碎落在地,说道:“肯定是动胎气了,我这就去请文太医!”
秋林这一走,小许子也跟着赶来,忙安排人抬德珍躺上床,焦急道:“主子,您忍忍,文太医马上过来!”
德珍忍痛向小许子道:“安排好,别人趁乱……”一语未了,小腹猛地一痛,德珍“啊——”地一声痛叫出来。
虽未听完,小许子却已然明白德珍话中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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