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繁四月,春夜和暖。
漆里舍的迎客厅中,菱形雕花方枰上坐了个碧玉年华名唤流云来自谢府的侍女。
她眉目清秀,举止端庄,身着豆绿色的曲裾深衣,梳双平髻,戴一对簪花珠钗。
听着推门而入的声音,她忙搁下手中已经握凉却还没有喝的茶水站起身来,望向郭圣通身边那个叫羽年的侍女。
她没有说话,神色淡然。
她牢记着出门前夫人的叮嘱,“你是去请,不是去求,万不能堕了我们谢氏的尊严,失了底气叫人要挟了去。”
她知道武信侯夫人想用治好少夫人来换得主人对武信侯的支持,可夫人怎么会叫她如愿?
那武信侯有本事说服主人也就罢了,但万不能因为主人受制于人而不得不屈服。
倘若那般,依着夫人的性子,还不如杀了她呢。
只是,没想到少夫人的病自武信侯夫人来看后日渐严重。
不到十天的功夫,少夫人的腹痛便陡然加剧,手脚疼的已经伸展不开。
夫人喃喃道:“半月之期,还真叫她说中了。”
夫人当即打发人四处去求医,吩咐但凡是治好过症瘕的都请来。
可这是重症,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治?
因此费尽了功夫,也只请来七位名医。
这七位名医中,有四位只看了少夫人一眼便提着医箱起身告辞,剩下的三位仔细把过脉后有两位也是连连摇头。
如此这般,就只剩下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姓刘的老医者了。
满屋人都禁不住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迎着瞩目缓缓起身,示意夫人去外间说。
到得外间后,他第一句话便是“可治,只是需冒极大风险”。
夫人神色镇定,“到了这光景,还有什么风险不能冒?”
说完这话,便举手至额欲行大礼。
老医者慌忙示意流云阻止,“待老朽治好少夫人后,再受夫人这礼不迟。”
他告诉夫人,“少夫人体内凝结不散的血块已约莫有小儿拳头大小,为今之计,唯有剖腹取之。”
剖腹?
在肚子上用刀划开个大口?
那肠子混着血流出来,人还能活吗?
流云的脸立时吓白了,她望向夫人。
夫人也蹙起眉来,“先生还是疡医?”
所谓疡医,起于周朝,以治疗外伤而闻名。
她还未出嫁时,小叔不幸患了脱疽,双脚赤黑,剧痛无比。
不仅没法正常走路,而且时日长了还会丢了性命。
王父请了最好的疡医来治小叔,疡医到后以刀斩之。
小叔高烧了半个月后,终于捡回了条性命。
刘老医者提出的办法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正如刘老医者来说风险委实太大。
夫人低吟了半天,蓦然抬头问道:“母子皆安的话,先生有多大把握?”
老医者摇头,平静地道:“最多一成。”
他捋了下胡子,“老朽少时曾观先师开肚取血块,但未曾亲自动手过。
何况,少夫人还是孕妇,难度便更上了几层。”
他望向夫人,双眸中写满了慈悲怜悯,叫人忍不住就起了敬畏之心。
“老朽今年七十有五了,半截身子都埋黄土了。
似这种没有把握的病症,看一眼就走对老朽来说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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