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
偶尔夜里睡的迷糊了,她也借着睡意小心翼翼地吐露心声,问他会不会一直待她好?
他只当她孕期敏感,又计较起纳妃的事了,笑着安慰她说会的会的。
却不知她还真不担心他会突然宠幸了年轻美人,弄的她和孩子们猛地失势。
说的实际点,他若真这样反而对她有利。
皇后和太子变了弱者,朝臣们就该计较怎么维护他们了。
毕竟他们从来也没想着把太子顶下去。
恰恰相反的是,他们一直都在拥戴太子,才会想着遏制后戚,以免将来叫太子为难。
而郭圣通打心底也不相信刘秀会陡然变心。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喜欢她,是真心实意的。
相伴了这些年后,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只是把她和江山放在一起后,她就再没有一点底气了。
合格的帝王心中都是没有儿女私情的。
孝武帝难道就对陪了他大半辈子的卫皇后没有半丝信任可言吗?
绝不是。
从前武帝每出行,都是把宫务放心交托给卫后。
有时回来,问都不曾问起,只说卫后贤良。
可后来呢?
不还是问也没问清楚,就断了戾太子巫蛊的罪名,逼的卫后起兵逼宫。
武帝后失悔建望乡太凭吊戾太子,终归还是还了卫后清白。
但在此之前就没有疑问吗?
郭圣通想也是有的。
只是武帝不愿冒险,不愿拿江山冒险。
若是吕后第二,失悔莫及。
倒不如宁杀错莫放过。
刘秀也会这么待她。
如果他是个儿女情长的人,这江山想必是轮不着他的。
她不怪他。
她想他也不会怪她。
“嫂嫂——”
伯姬在唤她。
她忙回神,歉疚地笑了笑,把心绪不宁推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怀了身孕,总觉得痴傻了许多。”
又问伯姬:“陛下准了李通的辞呈吗?”
伯姬点头:“这次应该是差不多了吧。”
伯姬心中也明白即便二哥能容得下李通权倾朝野,可朝臣们容不得,将来刘疆也容不得。
最好还是主动退一大步,将来儿孙们还能得着福荫。
如此说来,二哥早晚是要准李通请辞的。
只是请辞哪是能一递奏章立时就准的?
那岂不是显得天子刻薄寡恩?
也万不能被拒绝了几次就心安理得的留下了。
那不变成了试探天子?
闹了这么五六年,想必也足够了。
郭圣通唔了一声,“回南阳挺好的,难得自在嘛。
只是,再想见你们就难了。”
她开玩笑道:“把婉婉留下给疆儿做太子妃吧,这样我们就能时常见着了。”
伯姬笑:“婉婉才八岁,说这话太早了。”
郭圣通也笑:“那到她十六岁我们再说,”
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是不大可能的。
李郭不能站在一起。
但伯姬想想又真觉得可惜。
刘疆的才学品性,普天之下还能有人胜过他?
到最后还是拿孝武陈皇后的例子劝慰着自己,才压下了这遗憾。
既没预备当真,等刘秀夜间回来后,郭圣通也拿这个当笑话和他说。
“我是真喜欢婉婉,可当皇后未见得是女子最好的出路。
如若下嫁,谁敢欺辱她?
倒还是那样过的自在。”
刘秀的关注点全不在她那点怅然上,而是认真盯着她:“后悔了?”
郭圣通好笑,抬手打了他一下:“我哪是那意思。
只是汉家皇后不得善终的究竟居多,婉婉不必来趟这混水。”
他愣了愣,猛地搂她入怀:“当着我的面,说什么胡话呢?”
她温顺地趴在他怀里:“我知道,你会一直待我好的。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只是感慨。”
她不愿再说这个话题,很怕自己把心底的话都冲口而说。
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是决计料不到他们会走到离心的那步。
而真到了那时,回忆再多的旧情也是没用的。
因为,结局已定。
心宁静下来了,她很快便在刘秀的絮语中睡着了。
翌日起身后,青素说刘秀留了话下来,叫她看着赏赐些东西给扬武将军家眷。
她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停了半瞬才想起来是扬武将军是马成。
那不是叫她赏阴丽华吗?
她心下到底还是滋味复杂,叫青素先拟了个单子给她。
建武四年,马成得拜为扬武将军。
建武六年,马成斩李宪,平江淮地区。
建武七年,因军功封平舒侯。
建武八年,马成随刘秀征隗嚣,任天水太守。
建武九年,代来歙守中郎将,击破羌人,攻占河池,平武都。
建武十二年,行大司马事。
实实在在的国之重臣了,赏他的夫人赏什么都算不得过分。
郭圣通意兴阑珊地看了看单子,就点了点头叫人去办。
赏赐送到平舒侯府时,太阳还歇在树梢上,自是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
到晚间,阴氏族人也尽皆知道了。
自阴丽华嫁了马成,就没人再提倘若她嫁了陛下会如何。
那都是设想,而现实是她嫁进了马氏,从此夫贵妻荣。
阴瑜母亲提起来就很艳羡:“当初比丽华嫁的好的阴氏女儿可不是一个两个,但到现在还是她最拔尖。”
八岁的阴瑜跪坐在外间做女红,竖着耳朵把母亲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长出了一口气,眉间尽是忧愁。
原来的皇太后变成了列侯夫人,废后却成为了一代传奇。
她哪怕是把这话说给母亲,也只会当她说疯话吧。
可真的是这样啊。
她眼看着先帝废了太子刘疆,另立了皇四子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陛下。
她嫁了陛下,做了陛下的贵人,生了刘畅。
如今究竟是哪不对了?
难不成如今的郭皇后也是重生而来的?
可又不曾对付阴丽华,对付阴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想有人给她个答案,好叫她知道她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她的奶娘还当她小女孩心性不定,耐不住这寂寞了,便笑着上前抽走了她手中的针线:“光线昏暗的紧,明天再做吧。”
阴瑜无所谓,任凭奶娘拿走。
“我去和母亲说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