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忐忑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发亮,不想平白丢了性命的胡任飞随即招呼手下的那三五个士兵跟着自己离开安亭,人都是有盲从性的,一些溃兵看到胡任飞一伙冒着绵绵细雨也要离开安亭,不知怎的也就跟了上去,另外还有一些性质忐忑的难民也跟了上去,等走出安亭镇的时候,胡任飞他们身后已经跟着莫约百余溃兵和几十个上海难民。
踩着泥泞埋头赶路,脚下的湿滑让胡任飞不住的暗自骂娘,只是现在却不是心生感慨的时候。天色虽说已经放亮,可懒洋洋的秋日却迟迟不肯露面,天空只是浮现出一片死白。胡任飞只说了要去苏州,可他根本不知道苏州离着上海有多远,跟随他的那些溃兵和难民们自然也不会多话,能有个领头的跟着就不错了,总也好过放了单的狐身一人。
过了安亭便是花桥镇,在花桥镇里,胡任飞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明白人,仔细打听之后,胡任飞才知道此地距离苏州还有好几十公里路程。“昆山,先去昆山,昆山有火车站,说不定咱们能坐火车去苏州。”胡任飞一伙在花桥镇砸开了几家大户的门,勉强用米粥填饱肚子之后,胡任飞给手下的溃兵们再次画了一个大饼,去昆山坐火车去苏州。
可是等胡任飞一伙离开花桥镇之后,胡任飞却突然改变了计划,去昆山的路程也不算短,铁路可是直通上海和苏州的,昆山只不过是中间的一个站点。胡任飞这么仔细一琢磨,发现自己应该立马擦着花桥镇向东北方向走,这样就可以直接扒上从上海开往苏州方向的火车,也省了徒步赶去昆山的劳苦。
长官说什么就是什么,胡任飞手下的溃兵和难民们早就没了主意,既然胡任飞说了要去扒火车,被胡任飞带着混了一顿饱饭的溃兵和难民们自然也就只是继续跟着。为了抄近道,胡任飞一伙舍弃了大路,在那些看似温柔实质上却异常难走的野地里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走着。
满是枯草的野地里实际有很多砾石藏在枯草下,踩在上面会让人非常难受,而那些已经枯萎但却很硬朗的贴着地表的植被总是在不经意间便会把行人的裤腿钩破,顺势也会把人的腿脚划伤。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填饱了肚子的军民还算走得快,但是在翻过两个山梁后,大家的速度就开始降下来了。
还好的是,胡任飞自打离开花桥镇之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几乎没走一段都会先派遣尖兵前出观察四面是否安全,所以难民们得以在每前进一段距离都可以休息片刻。但是事件一长,这数百人的队伍还是把队形拉的很长,看着缓慢而且凌乱。“啪!啪!……哒哒哒……”又一次停下休息的时候,远处突然有枪声传来,首先起了骚动的便是安歇已经筋疲力尽的难民们。
“鬼子来啦!……”有的人喊起来,但马上被身边同样面露惊慌的溃兵们制止了他们的盲动:“都他娘的吵什么!怕鬼子不知道你们在这吗!……”在溃兵们的喝骂声中,那些骚动的难民们终于开始安静了下来。“轰”“轰”人群中突然随着爆炸声腾起几团烟雾,拥挤在一块的溃兵和难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说大部分溃兵都在第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原地趴了下来,可还是有溃兵和难民被淹没在爆炸腾起的硝烟中。“轰……轰……轰!”陆续还有炮弹落了下来,弹片和碎石子随着爆炸腾起的气Lang很是狂暴的向周围飚射着,整片整片被拉扯着趴在地上的的人群被打成血葫芦。“啊!””救命!”救救我!”妈妈啊!”没有被炸死但受了重伤的溃兵和难民发出各种撕心裂肺的惨叫求援,这种惨叫和呼喊声在某种程度上远比炮弹本身的杀伤力还要大得多,耳朵还鼓胀着没完全恢复过来的胡任飞已经被越来越清晰的各种惨叫吓呆了。
日军来了,日军真的出现了,胡任飞手下的溃兵们忽然间就再次崩溃了,在他们面前有大片土黄色的尘浪压了过来。是日军,慌乱的溃兵们发现他们头顶的爆炸好像根本不会停,但是敌人却已经冲过来了。轰隆!轰隆隆!”日军用掷弹筒弹射过来的榴弹继续无情落下,随着气浪四溅的弹片很轻松的就把直起身子来的溃兵和难民们割草般扫倒,全速猛冲的几十个日本兵一眨眼之间就扑进了胡任飞他们眼前来。
日军士兵手中的刺刀闪着寒光,他们的眼睛中满是杀意,自眨眼的功夫,突然出现的几十个日本兵便端着刺刀像暴风一般撞来。锋利的刺刀似乎根本不用挥舞,刀刃撞上身体发出的声便已经响成一片,那些刚刚才直起身子的国军溃兵重新倒回地上。大张着嘴的胡任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看着眼前正奋力挥动刺刀的日本兵,看着那些不断被日本兵用刺刀捅翻的溃兵或是难民们。
“快跑啊……”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早已经被吓坏了的难民们最先开始奔逃,再就是胡任飞和他手下的溃兵们。刚开始的时候,溃兵们跑一段距离还会回身打上几枪,可到了后来,所有的人都顾着逃命了。胡任飞同样低着头、躬着腰,紧紧跟在前一个士兵身后往西面跑。偶然间回头,身后短暂的白刃战早就已经临近尾声,他只能依稀看到几个浑身是血的溃兵还在奋勇搏杀,一时间胡任飞顿感悲壮如斯,心中无限惆怅。
看到跟着自己从安亭出来的溃兵一个接一个的倒在日军士兵的刺刀下,还有那些慌乱的难民也是如此,一向胆小的胡任飞此刻却忽然血气上涌,突然停步伸手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刺刀,笨拙的将它插到枪口上。“弟兄们,小鬼子不给咱们活路走啊,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就跟他们拼了吧,让小鬼子也见识见识咱中国爷们的能耐。”胡任飞平端着装了刺刀的步枪,冲着身后慌乱的溃兵和难民们喊了起来,日军只有40几个,而他们却有超过3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