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服了,权臣们还不服,敲打提醒他们一下,也是应当。”齐璇看着自己儿子有些铁血的脸庞,想到自己当年对他的那些教诲,顿时觉得自己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心中便骄傲起来,只是终究有些担心,提点道:“不过这个敲打,也是要注意分寸。”
齐珠玑点了点头,“这些人裹挟不了军队,再怎么样都是无用,若是不识相,自然有他们的苦头吃。”
齐璇想到连太子都死在那霉米王爷的王府之中,连皇帝都被逼得自囚于湖心静院,他便也不由得自嘲的笑了起来。
看来自己的确是已经老了。
林意、齐珠玑…这些年轻人行事根本就不会拖泥带水,他们要做,一定会做得很彻底。
“那除了让我安生歇着,不要插手这些事情以免惹祸上身之外,就没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他看着开始埋头吃着东西的齐珠玑,眼中出现些疼爱的神色,“上阵父子兵,好歹我也是你父亲,好歹我也是个王爷,就只是让我歇着,不让我帮你出些力?”
“闲不下来?”
齐珠玑笑了起来,但旋即又认真起来,道:“你和留守南天院的那些人似乎还关系不错,不若这次你便设法给他们通个气,让他们不要卷进来。”
齐璇眉头微皱,正色道:“也好,那些人好歹也算是皇帝的人,皇帝既然自囚于湖心静院,若是南天院的这些旧人被你们杀了些,传出去名声倒是不好,有种乘机铲除皇帝亲信的嫌疑。皇帝虽然自囚,但他一日在位,便是正统。”
齐珠玑略微犹豫了一下,也认真道:“若是可以,借此机会,若是能够调借南天院的藏书典籍一观,那是最好。”
若是旁人,他倒是不好明说,但是对自己的父亲,他自然也没有什么隐瞒的,“魔宗虽然去了北魏,但就和之前他从南朝逃去北魏一样,若是再出现,便又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林意所修功法特殊,他有机会可以抗衡魔宗,但最近修行也是遭遇了些关隘,想要尽可能的多借阅一些有关的修行典籍。其余各修行地和书院我们倒是找得到人通融,给予一些利益交换,都能将藏书借调过来,但南天院剩余的那些人原本就是皇帝一脉,对我们和陈家都有敌意,却是难办。”
“他们也不笨,他们恐怕心中也知道魔宗是真正的南朝大敌,魔宗不除,南朝便没有安稳的时候,只是要他们明着低头,却是不可能。”齐璇点了点头,“你放心,此事我会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便直接让皇帝身边足够分量的人去做这个事情。”
齐珠玑看着他认真模样,心中也骤然有些百感交集,嘴角却是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笑意,故意道:“也是…你在建康两朝沉浮,那么多人脉,要是连这种小事都搞不定,那才奇怪。”
“你这小兔崽子。”齐璇失笑,“倒是敢取笑我了。”
“我这些时日可能不会住在家里,我在暗中行事,若是公开露面,倒是会给父亲带来些麻烦。”齐珠玑垂头又开始吃东西,断断续续轻声道:“不过我应该隔三差五会回来。”
“那倒是不急。”齐璇摆了摆手,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认真道:“其实说到藏书典籍,除了齐云学院的旧,南天学院的藏书,还有那些出名的修行地和学院之外,其实还有许多地方的藏书可是颇丰,有些可是甚至远超那些出了名的修行地。”
齐珠玑微微一怔。
齐璇也不打哑谜,直接伸出手指朝着一处点了点。
齐珠玑顺着他的手指所点,顿时便反应过来。
“你是说这些佛寺?”
齐璇手指所点的地方,便恰好是不远处一座寺庙的两座佛塔。
“佛宗最喜欢藏书。”
齐璇看着齐珠玑说道,“你和这些人接触不深,你是不知道…其实这些僧人除了不断的保管和收集各种佛经之外,他们除了金银珠宝不爱,各种典籍,甚至字画、诗经,他们全部都收集。”
说到此处,他自己都觉得有趣,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不说别的,之前有舍利塔完工时,光供奉和封存在舍利塔之中的经卷和藏书、字画的数量,就真的超乎我的想象。”
齐珠玑深深皱眉,道:“所以之前我们这些人就和林意一样,不甚喜欢这些佛寺,总觉得这些僧人消耗甚巨,拖累南朝,不过既然这些寺庙藏书也是惊人,可想得到办法借阅他们的藏书?”
“若是皇帝开了金口,这些寺庙大多肯奉出藏书。不过现在要皇帝开口应该很难。”齐璇笑了笑,很有深意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已经成器的儿子,接着道:“寺庙那么多,先行打开些缺口再说,你应该懂得顺势而为,既然你回来马上就是要敲打那些人,敲打的时候,顺便也让他们出些力?”
齐珠玑想了想,道:“好主意。”
……
那名新任的司徒祭酒坐在马车里经过建康城里的旧钟楼。
旧钟楼的左边有一条巷子,巷子里全部都是赌坊,旧钟楼右边的一条巷子
里,开的全部都是古玩店和当铺。
赌坊里的钱财来去容易,大输特输的人就会急着当掉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急着当,价钱就会便宜,当铺就获利颇丰。大赢特赢的人则总会肆意的销金,这些人便又很容易买些昂贵又不实用的东西,比如古玩。
一来二去,那些运气不好的,或者是运气好又全无节制的人,便容易输得当无可当,最后便容易将自己的命也抵挡上去。
所以这两条巷子里有不少那种红了眼肯卖命的人。
这些人往往也弱小得就像是野狗。
但这样的生意既然存在,那些生意人接的生意多了,自然也会接一些肯付不菲价格,但比较难办一些的生意。
当新任的司徒祭酒的马车经过旧钟楼,从右边那条巷子口行过时,那条巷子里有一个古玩店里有人掀开门帘儿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穿皮袄,相貌很普通的小老头儿。
这名老头慢悠悠的穿过一条窄胡同,绕了几绕,却正好在下一个路口和这辆马车相遇。
老头儿搓了搓手,呵出了一口白气。
马车里的司徒祭酒微微眯了眯眼睛,道:“不要动用朝堂里的人,最好用外面的修行者,不过要足够强。”
这老头儿竖了竖领子,兀自觉得有些寒,只是他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说,只是道:“明白。”
这次注定是个亏本买卖,但要在建康城里做大生意,都要有大人物的关照,尤其是这种人命买卖,更是不可能隐匿暗处便能无事。
像他这样最为出色的生意人,自然很清楚之前哪怕那些接活的修行者,很多甚至都是那些大人物身边的供奉。有些人原本便是不知规矩,不应该存在这建康的,有些修行者杀人,却也只是如同打零工一般,多赚些修行所需。
此次出面的虽然已经是朝中的三班大员,但他十分清楚,这名三班大员也只是后面许多大人物推出来挡在前面的主事人而已。
若是不能好好的做好这笔生意,不是亏本不亏本的问题,这么多年的积蓄吐出来不算,能不能保住颈上人头还是两说。
建康是整个南朝的中心,而且在过往的很多年,南方的一切都要优于北方,即便是同样的富有,在南方的钱财总有更好的去处,有更有趣的享受,所以永远有很多外乡人来到建康,其中有些外乡人甚至来自北魏,来自那些不出名的边地。
总有些人有些本事,却怀才不遇。
还有些人有了机会,却是自己弄砸了,惹了一些贵人,所以再也没有往上爬的机会。
这些人在南朝的每个城里都有,都不算多,但整个天下,许多城里加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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