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北深深的蹙紧了眉头,他没有过多的去思索这名年轻人和他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想了想,说道:“既然是你父亲安排你到海上修行,那你或许可以求助你的父亲。”
沈念摇了摇头,“我父亲已经不在世间。”
林望北怔了怔。
沈念接着说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了我父亲已经不在世间,而我那名师长却依旧那般约束我,我才犯下了那样的错误。”
林望北看着这名年轻人,他眼眸深处泛出深深的同情意味,他能够理解这名年轻人的痛苦,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还年轻,所以你还没有经历过很多这样绝望的时刻,像我这样的人便知道很多人的一生里都有很绝望的时刻,但很多人终究还是活了下去,挺了过来。或许你的敌人太过强大,我现在也并没有能力帮你,但若是你也没有别的去处,你或许可以暂时跟着我们,我应该能够找到能够帮你的人。”
他此时真正的想要帮助对方,只是他并不知道沈念对于这个世间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的想到,林意已经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或许林意应该有能力帮助这名年轻人。
“谢谢。”
只是沈念并不这么认为,有人倾述总是能够缓解一些痛苦,他此时并不清楚南朝和北魏发生的事情,他见过了魔宗之后,只觉得天下已经没有人能够再战胜魔宗,他诚恳的对林望北致谢,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越来越讽刺。
他魂牵梦绕的南朝的陆地就在不远处,但到了陆地上之后,他能够做什么?
也就在这时,船上响起了一片异样的惊呼声。
林望北转过身去,他看到身后远处的海面上,有一个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清楚有一个人负手站立在一片浮木上。
浮木原本只能随波逐流,但此时这片浮木,却朝着他所在的这条渔船而来。
他的心中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他轻声问身边的沈念,道:“这是你说的那名敌人?”
沈念此时也已经看到了海上那个人,他第一时间下意识的摇头,因为他可以确定那人肯定不是魔宗。
他在风暴之中虽然连魔宗的面容都没有看清,但魔宗的身影,那种恐怖的气息,却是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的神魂和感知之中。
这人并非是魔宗,但他的身体里也产生了一种怪异无比的感觉。
他觉得他熟悉这个人。
或者说,熟悉这个人的气机。
也就在一个呼吸之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直觉。
他曾经和这个人气机相连。
这个人,曾经是源源不断从这个世间辛苦的汲取灵气和星辰元气,再将其中的一部分真元不断渡给他的某个人。
只是他没有感到欣喜。
没有感到有了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相反,他就如当日在风暴之中见到魔宗时一样,身体里瞬间充满了刺骨的寒意。
他熟悉这个人的气机,但相对于其余那些不断渡给他真元的人而言,这个人的气机已经有些遥远。
也就是说,从很多年前开始,这个人就已经断绝了和他的联系。
这种气机的断绝,对于他而言便是这个人已经消亡在了世间。
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因为他之所以独一无二,是因为他所修的功法,是这些人所修功法的本源,只有他才能主动断绝和这些人的联系,这些人除非是死,才有可能切断和他的联系。
近千年来,没有例外。
然而现在,这样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无比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却正朝着他所在的这条船而来。
“对不起。”
他觉得这些时日似乎所有的坏运气都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浑身有些颤抖起来,对着林望北说道:“我可能会连累你们,如果真是这样,你们能逃走的话,就不要管我。”
林望北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若是来人是他们根本无法应对的敌人,是针对这名年轻人而来,那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这名年轻人跑。
他和跟随着他的部众承受这艘船上的人的恩惠,才能辗转来到这崂山港口,他自己不能弃这些人于不顾。
“真的是您吗,我的主人?”
也就在此时,海上响起了一声无比感慨的声音。
海上的那人的目力似乎远超林望北,他似乎也已经远远看清了这船上所有的人,看清了沈约的身影。
他的声音并不算响亮,然而隔着至少数十里的海面却无比平稳的传到了船上每个人的耳中,林望北的心再次往下沉去。
他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神念境的修行者也做不到如此。
“你先走。”
一名跟随着林望北的部众走到了林望北的身后,沉静而低声的对着林望北说道。
林望北没有回应。
海上那人的声音,却已经无比清晰的又传了过来。
“不要想着逃走,连你都已经这样我都能追踪到你,你不可能逃得掉的。”这人的声音里,除了感慨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欣慰。
沈念的双手都开始有些发抖,他咬了咬牙,终于鼓足了勇气,朝着前方走出了数步,看着那人说道:“和他们无关,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恰好乘了他们的船。”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并没有什么真元可以动用,他的声音传不出太远,但令人心悸的是,海上那人却似乎偏偏能够听到他在说什么。
那人笑了起来,道:“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只在于您的做法,我的主人。”
这笑声虽然温和,但落在沈念和林望北任何一个人的耳中,都似乎不怀好意。
沈念用力的握紧了拳头,他身体不再颤抖,厉声道:“你真将我还当成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