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毫无生机的空墟,谁能想到,远近闻名的僧伽蓝寺,会有今日这般模样。
残烛燃尽,大殿陷入幽暗,冷清,你看不清楚,更不能确认黑暗中窸窸窣窣的窃笑是老鼠或是白骨在私语。李壬手脚并用,摸索着爬向大殿后方。
殿后门总算有些月光,拍去膝上灰尘,藏经阁的残迹撞入眼帘——昔日画栋雕梁,丹楹刻桷如今只剩残砖断瓦,失去庇护的经书裸露着焦黑躯体,在冷风里挣扎企图用余烬散发最后的微光。
顺石阶直直往上,还未走近李壬便火急火燎地喊道:
“慧光大师!大师!那些和尚都……”
眼前慧光大师枯坐着,怎的一动也不动?
说是高僧身具光明,慧光算得一位。人初见面即会为之慈悲所折服,一郡之内公认佛法修为精深的他,从来如春风般。是得了大乘。
光却熄了,地上的身影,是枯瘦黑黑的一团。
李壬呆呆在他旁边蹲下,看着他阖上的双眸。
“大师、大师?”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慧光大师肩头。
原来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跟那些泥塑木雕也相差无二。
寒月白惨,秋风凄冷,唯有余烬散发微微暖意。
后怕,恐惧,庆幸,失落,疲倦,困乏……
心情如同转着万花筒。
他睡了过去。
……
……
“李壬!李壬!”
在剧烈刺痛与纷扰的嘈杂声中,李壬醒了过来。睁开眼,面前是伍郎中那张嘴角耷拉的棺材脸,自己人中正被掐着。
好痛!
一个抽搐甩开伍郎中的手,感觉屁股上有些冰凉,努力甩甩头,揉了一会儿发酸的双眼,终于清醒了几分,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屁股下面石板沁凉,身边围绕着一群人。
这是……父亲、母亲、舅舅南武行。
南蔻也在呢,一脸焦急地扯着爷爷南占开的袖子……
其余还有一些县里的熟面孔。
“外公、爹、娘,呃……”
母亲南乐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神色急切,却还是轻声问道:
“壬伢子你没事吧,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捂着胸口是有些闷吗?”
李壬还没回过神,看看四周:身后,是焚毁的藏经阁,一片残砖断瓦;前方,是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分明还在僧伽蓝寺无疑。
怎么一睁眼家人全到跟前了?难道打更人在山下看到火光,通知了县里?
不好……回家可得挨上一顿胖揍!
李壬一哆嗦,麻溜地爬了起来,神气满满道:
“娘!这是哪?怎的在家里睡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还装蒜!”
脑袋咚的挨了一下,李壬记得这是外公铜烟斗的触感。但此时那南老头远在一丈开外,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自己,袖子还被南蔻拉着。
李知谨轻轻按着南乐肩膀,皱眉沉声道:
“身体无恙便好,有事回去再说!”
看到父亲一反常态的严肃模样,李壬心里打鼓,乖乖站到他身旁。见南蔻站在旁边,他呶呶嘴使了个眼色,又瞪了她一眼。
南蔻知道这家伙肯定生气了,低着头扭捏解释道:
“弟弟……昨晚见你迟迟不出来,我又进不来,焦心便下山叫醒爷爷。县里有人也看到了山上火光,纠集人手上山来了,刚到发现僧伽蓝寺已成空寺,这藏经阁被烧成废墟,你躺在地上不醒人事。之后……伍郎中就把你叫醒啦。”
“你!”李壬气急瞪了南蔻一眼,南蔻红着脸躲到爷爷身后去,不敢与他对视。南占开在石栏上敲着烟斗,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又对着李壬瞪了回去,李壬不由得脖子一缩。
“简直胡闹!两个孩子,深夜里偷偷跑出家门!”
“爷爷……”
南蔻拉拉他衣角,准备撒娇,却引火上身。
“蔻儿!是不是平时老头子我平素太娇纵你了?以后无事不准随便出门!平时怕你拘束,管束不严,谁想你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南蔻的父亲南武行上前道:
“父亲息怒,回去我定严加管教,咱们还是先把两个孩子带回家再说罢!此地实在太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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