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江云不信,继续呵斥道:“告诉你多少次,不要踢球,下了学早点回来,中午吃完饭睡会觉下午才能集中精神听讲,你是知道不知道?明年夏天就要中考了!”
江云脸上不满,嘴上放狠话,不过江羽一上楼,江云就从他的肩膀上解下了书包,挎在自己肩上,阳光倾斜,把他的背影涂上了鹅黄色。
曾几何时,在这个破败的二层砖木小楼走廊上,望着这个高大冷漠的身影,江羽和唯有偷偷抹眼泪的份。
心里还不忘发狠腹诽道,你等着,等有一天老子长大了,看怎么收拾你。
盼望着时间快走,快走啊,拖着脚步还要走多久。
谁知,花开花谢,光阴易逝,二十年原来根本经不起念叨,眨眼即过。
小身影如期长大,到了真的可以当老子,不畏惧胖揍和呵斥的年纪,却发现那个需要仰望,敬畏的高大背影不过只是脊背佝偻的小老头,一巴掌就能撂倒暮年人罢了。
如果不是重生荡涤了心灵,江羽和大概会一直这么以为下去,直到他们之中有一人走到时间的尽头。
可是,这个十月的午后,昔年之中普通的连回忆都困难的一个日子,江羽和偷望着江云单挎书包消失的肩膀,泪如雨下。
就是它,硬抗了二十年的风雨蹉跎,却没抗出个飞黄腾达,也没抗出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也是它,无时无刻不在尽力,尽力让跟在后面的小肩膀觉得天大地大,到处是我家。
岂能尽如人意,只求无愧我心。
恐怕,这就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内心最好的独白吧。
“吃饭!”
简单的两个字,和一碗西葫芦片浇面放到了面前。
内屋,母亲刘素丽躺在床上午休,一点二十还得骑车去上班。
从九五年起,滨江市迎来了一波国有企业破产大潮,不到两年时间,五家中型企业陆续宣布破产、两家机械制造工厂被政府拍卖,父亲江云和母亲刘素丽所在的八一药材厂也走到了苟延残喘的边缘,连年亏损让市政府大为恼火,几次出手援助都没有起色,银行坏账欠了一堆,端屎盆这等事没人愿意再继续下去。
但是大多数职工还存在侥幸心理,天真地认为有二十多年历史的药材厂哪能说倒就倒,政府里的官人们要想让它关门早关了,还用撒钱救市吗?
江云和刘素丽就属于这类人。
父亲江云是一个生物检测技术员,工作并不繁重,却没有什么提升。母亲刘素丽,是质检员,工作繁忙,责任重大,按理说这种工作肯定是有提升度,但碍于脾气,只挂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小组长。
这样的家庭在九六年的滨江属于社会主流,经济算不上拮据,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不用一家三口挤在这个不到三十平米的二层小楼里。
这间住所是七十年代初苏联好哥们援建的楼房,上下共两层,砖木结构,房顶是木框架搭瓦片的老式建筑,介于那个时代的经济条件,房屋结构简单至极。
八六年,江羽和一家人沾了江羽和爷爷的光,搬到这里,当时也是羡煞了不少人,谁知十年弹指间,滨江经济三级跳,到了九六年,这种类型的房子已经算简陋的住宅。
经历过二十年后的生活质量,才越发觉得目前的窘困,衣食住行,人之必须,江羽和觉得先从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