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无人应答。连呼几声,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李延昭推了推,门却应声而开。他走进去,见得院子里乱糟糟的。堂屋前的水缸被打翻在地,院里到处是散落的粟米。李延昭心道不妙,疾步上前推开堂屋的门。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令他惊骇莫名的景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首异处,尸身倒在堂屋**奉的土地神香案前的地上,头部却与尸身分离,掉落在几步开外。双目犹自大大睁着,双手直直向前伸着,仿佛是向什么东西抓去。一个老人家侧坐在墙边,上身向一旁歪斜着,前襟上全都是血。手中还牢牢握着一把菜刀。一个年轻妇人赤身裸体死在神像前放供奉的香案上,腹部已被剖开,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妇人表情痛苦,显然生前遭受了非人的凌辱。
李延昭不忍地转过头去,震惊莫名。虽然自己了解的历史中对这段惨象也多有耳闻,然而亲眼看见的时候,他觉得仍然超越了他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
不过片刻之后,刘仲康亦是进了堂屋。看着屋内的惨象,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走上前去,将三人均是死不瞑目的眼睑合上。三人尸身僵硬非常,显然是已死去多时。
刘仲康正待转身查看别的院落,忽然从这间屋的里屋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李延昭看向刘仲康,二人均是震惊莫名。刘仲康三步并作两步,循着那啼哭声传来的方向而去。那啼哭一声接着一声,在此刻这个显得有些阴森可怖的堂屋内,响亮地昭示着生命的力量。
李延昭回过神来,也疾步随着刘仲康而去。进到内里的厨房,啼哭声正是从灶台中所传出的。
那是一个土砌的灶台,刘仲康小心地上前去看,灶口还塞着一些破布之类的东西。刘仲康取下那些破布,啼哭声愈发响亮起来。他小心地扫去灶口的一些草木柴灰,然后将手伸进去,小心翼翼地从灶台内捧出一个婴孩来。
李延昭看着那婴孩,小小地一团,裹在红色的襁褓中犹自挣扎哭闹着。刘仲康熟练地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边拍边哄他道:“娃不哭不哭啊,再哭胡儿听到了就来捉你喽。”
那孩子突然抽噎了一声,便奇迹般地住了口。刘仲康爱怜地看看孩子,对李延昭道,他多半是饿了。李延昭仰头四顾,厨房里的米缸什么的都已经被一扫而空了,哪里还有吃食?
刘仲康同李延昭一起出了小院。转过头对他说:“走一同去看看别家。”言罢抱着孩子自顾而行。然而之后去的每家,要么空无一人,要么都是如同先前那副惨象。刘仲康也是自顾叹了口气,对李延昭道:“公子,不若我喊些青壮将村里的百姓尸首都收敛安葬一下,今晚权且在此处安歇吧。”
李延昭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完了他也动手随那些青壮一同将各个屋子的村民尸体抬出屋子。村后已有一些青壮在挖坑。他们的遗体被安放在旁等待安葬。
前世的李延昭也见过遗体,然而记忆中的那些人逝去的时候,面目或安详,或遗憾。而此刻摆在他面前的这几十具遗体,面上却是无尽的愤怒,痛苦,抑或是恐惧,那些表情看得李延昭无比的压抑。他真想放声大吼几句,为这一幕人世间的修罗地狱而痛骂老天。这些百姓,老老实实,平平淡淡地过自己的日子,只想吃饱饭,有衣穿,养家糊口,抑或是自己和家里能存下一些小钱,过自己的安乐太平的日子,然而现在他们却都在这个乱世中,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看着青壮们将那些村民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叠放在坑中,李延昭双眼泛了红。命运把他丢到了这个时代,他自己究竟该要何去何从呢?乱世之中,他目睹了眼下的八百里秦川成为了一片修罗地狱。没有强大的武力保护,自己或许也就会像这些百姓一样,任那些胡人奴役宰割。若在平安盛世,或许可以文治天下。然而眼下的乱世,只有武力,才能平定兵祸,安靖四方。
青壮们叠放完了村民的遗体,缓缓地填土。人人脸上皆是不忍。很快,一个大大的坟茔完成了,众人出神地看着它,却都是无语。有几人心有余悸地在哭。倘若当时不是刘仲康带领他们逃离家乡,或许此时很多人的命运都会与面前坟茔中的村民相同了。
李延昭心情沉重地向着坟茔三鞠躬,而后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开。这个时代强行加给了人们更多的苦难,一个民族处在消亡的边缘。这曲悲歌,将由谁人来划出一个休止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