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些匈奴人也是无意义地进行了一次泄愤而已。今日他们屡屡以优势兵力强攻金城郡西城,上午下午两次进攻,却皆是几无战果,铩羽而归。也难怪刘岳会做出这样一番并无实效的泄愤举动。
望着纷纷调转马头回营而去的匈奴骑卒,城楼上灰头土脸的张阆大笑数声,而后放开嗓门,嘶吼道:“刘岳小儿!汝等明日可还敢战?阆便在此恭候,看汝明日还须折损多少兵将!”
张阆一声喊毕,而后便举起右手,命令城上军卒随着自己一起喊。于是西城城头这两千余军卒的喊声,便由风声裹挟着,传到正准备率部回营的刘岳耳中。
刘岳只听风声之中,金城城头凉州兵所喊的“刘岳小儿”如炸雷一般在耳边回响。他乃是匈奴贵族,对汉家语言亦有涉猎,当下便恼怒回身,却又听到城头传来“看汝明日还须折损多少兵将”的高呼声。便觉热血上涌,瞬间须发倒竖。他座下马匹听到这极具气势的呼喝,仿佛也是心生畏惧,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
“张阆!莫欺人太甚!本王在此立誓,必取金城!城破之日,必将尔等千刀万剐!”刘岳扬起马鞭,指向金城城楼,用尽全力呼喝道。然而他的呼喝却注定只是徒劳,很快便淹没在城上军卒的吼声之中……
又望了一眼金城郡高耸的西侧城墙,刘岳拨转马头,愤愤向自己大营方向折返而去。
赵军的攻势来得急,去得也快。望着如同潮水一般纷纷退去的赵军,以及带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往他们大营中返回的匈奴骑兵,城头的凉州军卒们,纷纷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一时间振奋鼓舞者有之,相拥而泣者有之,疲惫倒地者亦有之。金城郡的城头,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哭也哭了,吼也吼了。城头的凉州将士们,很快便开始了善后工作。阵亡在城头的袍泽兄弟们,很快被抬下城去,放置在一起,准备安葬,负伤的士卒也纷纷被袍泽们或背或抬下城墙,而后转移到郡府院中。此时的金城郡郡府,集中了十数名医师郎中等,整个郡府院中弥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草药味道,俨然已成为金城郡的临时战地医院。
金城城上的军卒们,在战斗结束后,除留少部分人在城上警戒,余者纷纷下到城背处,而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温暖的篝火纷纷在城墙背后的空地上燃起。映出军卒们兴奋或是疲惫的面容。
火头军很快将晚上的饭食抬到了众军卒歇息处。已经奋战了一整日的凉州军卒们,闻到热腾腾混合着麦香气息的味道,纷纷站起了身。当看到那一口口盛着面糊糊的大锅之时,这些汉子面上皆现出久违的光芒和神采。
“张府君体谅大伙守城辛苦,特嘱咐我等加足了盐!请兄弟们放心吃饱!若是不够,伙房还有!”抬饭食的火头军们此时放声卖力吆喝着。然而听到这面糊加足了盐,城下休息的那些凉州军兵卒们,已是纷纷急不可耐地向着那几口大锅处挤去。
未几,在锅旁盛足了面糊的军卒们,已是纷纷挤出人群,不顾手上沾满灰土,此时还呈现着极度脏污的灰黑色,他们便端着略显烫手的粗瓷大碗,寻得一处靠近城墙根的地方,便坐了下来,将碗凑到嘴边,他们的嘴唇和舌头都烫得酥麻不止,然而他们仍是不顾烫嘴,肆意而贪婪地享受着碗中食物的温度。
“府君此番可是在饭食中加了不少盐啊!兄弟们,府君厚待我等至此,今后守城,大伙可得奋勇厮杀,方不负府君对我等的厚待!”一名平日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将佐美美地吃完了碗中的面糊,而后伸出舌头,贪婪地将碗底都舔了个干净,方才站起身,振臂高呼道。
这位将佐的话,在身旁的军卒之中纷纷得到了响应。这些厮杀竟日的汉子们,一边大口吞咽着加足了盐,还犹有些烫嘴的面糊,一边此起彼伏地喊着口号,表达着自己的满意和忠心。
“奋勇杀敌!奋勇杀敌!奋勇杀敌!”成百上千的军卒口中的口号,终于汇聚成一阵声震云天的呼喊,在金城郡西侧城头回响着,经久不息。
在郡府中看望慰问受伤士卒的张阆,听闻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面上现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直起身望向城西,而后微微点头道:“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