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李延炤感到,虽然目前他站在这个历史的十字路口,然而却根本谈不上任何实质上的撬动历史轨迹。建兴十一年在金城的那场血战,很快便被这些州中高门所遗忘。将士们在前方所流的鲜血,也注定会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与刘赵之间的和议,李延炤也说不清是一着好棋还是臭棋。虽然当时,已故张使君的这一举动,将凉州从旷日持久的战争泥潭中解放了出来。这无疑让州中这些高门大族感到了安全。虽然张茂的本意是为凉州争取发展和强大的时间,不过感到安全的这些高门大族,并未去反思如果将来再遇到这种大规模的军事进攻,凉州应当如何应对上面。反之,感到安全之后,他们所开始的行动,还是一如既往的内斗。
李延炤虽然很厌倦无意义的内耗这件事。然而这些高门大族就是沉溺于此道而乐此不疲。毕竟这种争斗之后,涉及的便是各家的实际利益。牵扯到利益这件事,有有谁能够冷静以待呢?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辛翳一般,对于属下的建言也能够认真听从,并尝试去做的。如今这些高门为数众多的豚犬之辈,都依然是将视线放在分蛋糕,却从未想到去做蛋糕。
在这种环境之下,李延炤也独求一个独善其身。他也不要求那些高门能够突然将短浅的目光放长远,或者突然从既得利益的分配者变成生产者。他只期望着自己管的那一亩三分地能够管到最好。保护好自己所负责那一县的百姓,不给他身负的这个职责以抹黑,他便感到由衷的不易和心满意足了。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这点心思,张骏便毫无顾忌地用他去戍守端门,并成功地让他几乎成为了所有高门的众矢之的。戍守端门的那一月多时间,李延炤都不知道他自己挡了多少贵人的驾。用脚趾头想都能想个大概。如今他在这些本州的高门之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名声。虽说他自己也不怎么在意这种所谓虚名,然而随时被人以鹰犬的身份提溜出来,任谁恐怕也会觉得心中不快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李延炤却忽然看到,在内营周边的火把光芒之下,照亮了一个行出内营,茫然无措的孤独身影。
他赶忙起身,而后顾不得其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下营墙,而后向着那身影奔去。借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下火光映照出的那张脸,李延炤方才看到,那女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苏宛云。
李延炤奔近了,方才略带惊讶道:“小娘子为何不睡?明日还须赶路,若不养足精神,恐难以支撑……”
苏宛云却是摇摇头,语气中却颇有几分无奈意味:“睡不着啊。一想到阿父现在这种处境,便令我深觉夜不能寐……”仿佛觉得自己失言,苏宛云又是赶忙紧闭樱唇,不再出声。
李延炤眉头微蹙,苏小娘子却已不再说下去,也令他觉得心中疑惑。
等了半天,两人却依然各自沉默着,空气都仿佛忽然为之凝固。李延炤神色尴尬,他倒不是缺乏与女子独处的经验,只是苏宛云给他的第一印象太过出色,自惭形秽的李延炤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亵渎的心思。
沉默了半天,李延炤还是开口缓缓道:“小娘子还是回营吧。女子在营中多有不便,若是夜间在营中行走,恐难免旁人非议……”
苏宛云闻言,浑身却是一颤。她看向李延炤,又沉默了几息光景,方才道:“李司马,妾还有一事相问。”
听闻此言,李延炤垂下头道:“小娘子有何疑问,不妨道来。李某可助小娘子参详一番。不过……不过最终要如何决断,仍需小娘子自行定夺……”
苏宛云闻言,神色惨淡地笑了笑,道:“若有人上门向你家提亲,而提亲那家的子弟,却并非你所属意之人。而这家人,你家却又开罪不起,请问司马,这等情形,司马可有教我?”
李延炤闻言,却是吓了一跳,电光火石之间,他心神一黯,左思右想了一番,张口道:“不知令叔可有答应?”
苏宛云神情凄苦,缓缓点了点头:“家叔已经应允。此次前来拜谒故使君,也是我自己强求来的。若在家中,面对这些事情,心中不知如何是好,始终在受着这等煎熬……唉。为何当初留在关中据守的,不是我家……”
李延炤见苏宛云这番情状,心中也是颇为感慨。细细想想,苏宛云所言,对她来说确实是顶天的大问题。这时代女儿家活一世,即使心有所属也往往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同后世女子相比,不知多了几多惆怅,几多叹息。
李延炤紧皱着眉头,心中却在深思熟虑着,在努力地为苏宛云想出一二可以使她摆脱当下这问题的困境。不过思来想去,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拒婚显然不妥,苏玄也定然不能容许自己侄女如此胡来。而离家奔逃,显然也并不现实。且不说如此会让苏玄感到如何尴尬,苏宛云离了家,却又能去哪里呢?
沉默了足有一刻钟光景,两人在营中马厩旁不远僻静之处,虽然李延炤隔着苏小娘子足有两三步远,却依然能够清楚地听到她高低起伏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渐趋急促,到了后来,竟隐隐有抽泣之声传来。这却令李延炤慌乱之间,更加不知所措。他宽慰不远的苏小娘子道:“小娘子别哭啊……李某……李某再想想,再想想……”
苏宛云抬起手拭了拭泪:“我也知司马为难,既然司马也想不出办法,我便回营……”
李延炤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忙道:“等等!”
黑夜中的苏宛云停下了方才迈出的脚步,转身问道:“司马有主意了吗?”
“装疯,装病!”李延炤神色凝重,面对着几步远外的苏宛云,灵光一现所想到的策略,已是脱口而出……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