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搏杀已经结束的情况下,依然给一线的辅兵们带来十几人的伤亡。周兴命兵卒们举着盾,小心翼翼地将伤员携带着缓缓后退二十余步远,便听到阵后一阵鸣金之声。
李延炤望着方才结束一场厮杀的惨烈战场,阵前交叠横亘着双方阵亡士卒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土壤的清新气息铺面而来,方才厮杀一阵的辅兵们望着满是残肢断臂以及无名尸首的前沿,许多人内心的恐惧与不适开始释放出来,他们的胃中翻江倒海,也顾不得其他,纷纷俯身大吐特吐起来。
“进!”李延炤吹响竹哨,大吼一声。身旁披着铁甲的锐卒们纷纷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开到阵前。随着另一声短促的竹哨,这些锐卒停下脚步,阵列始终是一个整齐的排面。
李延炤望着血战方休的周兴,大踏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无感慨道:“周百人将,辛苦了。请带壮士们到阵后稍事休息,下一阵,且听我号命行事!”
周兴心中百感交集,此刻也只化作一阵无言。他向李延炤拱拱手,表示领命。而后便整理了一下略显杂乱的队伍,士卒们相互搀扶着,穿越由铁甲锐卒们所组成的阵线向后去修整。
两百余名身披铁甲的锐卒站到了第一线。李延炤心知那些战后余生的辅兵们已不堪再战。不过他们击退了那些氐羌武士的进攻,也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接下来,该这支由自己一力打造的重步兵来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了。
平日中严酷的训练,给了这些士卒们无比强健的体魄和卓越非常的定力。这也正是李延炤令周兴如此训练他们的目的所在。二百多骑卒个个神色凝重,却又略带紧张地望着三百来步外的敌军军阵,心中忐忑,不知下一步迎接他们的,将是敌军怎样疾风骤雨的攻击。
约莫半刻钟过后,只见敌军阵前的氐羌武士及汉军杂兵纷纷后退,由敌军弓弩手列阵向前,进至一百余步左右的距离,从这些弓弩手阵中抛射出上千的密集箭矢,直直向着这支二百来人的铁甲步卒扑来!
“低头!”李延炤暴喝一声,士卒们纷纷微垂下头,以盔顶来应对将要到来的箭雨。随着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泼洒而来的箭矢纷纷被弹开。起先内心充满不安的步卒们见他们身上所穿的铁甲防护力优异至此,倒也是心下稍安。
敌军弓弩手们的数波箭雨,仅给这支铁甲锐卒造成几人负伤的轻微损失。随后,那几名小臂或是肩窝中箭的士卒在各自将佐的调度下,回到阵后待命歇息。
敌阵之中的将领见到自家弓弩手数波箭雨之下,依然没能给这支步卒造成太大的伤亡,心中不由凛然起来。随着敌军弓弩手分为两列缓缓撤回,三百余步外的大地上,隐隐传来一阵一阵的马蹄震颤。李延炤放眼望去,只见敌军阵中人马攒动,一千余匈奴骑卒匆匆集结,便策马向着自己这边冲杀而来!
在之前的戎马岁月之中,李延炤不止一次地想过率领一支冠绝天下的铁骑,涤荡宇内,横扫六合。然而终究受困于物力以及各种原因,只能拼凑出一支现今状态下的军队。身旁的重步兵,就成了别无选择下的选择。
两百余步外,匈奴骑兵排成密集队形,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向着令居县兵本阵突击而来。隆隆的马蹄声进至百多步,他们便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向着严阵以待的铁甲锐卒们发出一波波箭矢。
李延炤左手取出竹哨,放在嘴边吹出三长两短的信号,这二百来名铁甲步卒便挪动着脚步纷纷靠拢。在这过程中,匈奴骑卒抛射而来的箭矢陆续敲打在他们身穿的铁甲之上。所幸弓力有限,面对铁甲的坚固防御,这些箭矢却是至为无力。
三轮箭雨过后,匈奴骑卒们已冲至阵前三十余步远。面对着数量不少的拒马挡住去路,匈奴骑卒们有恃无恐地缓缓勒马,在距阵前不过十多步的距离上停稳,而后掣出手中弓矢,便向着持刀据守的步卒们从容射击。而前排的一干骑卒们,则纷纷下马,上前来便要搬开阵前拒马。
“攻!”李延炤大吼一声,当先持刀便跨出一步,直向企图搬开拒马的那些匈奴骑卒们行去。身旁士卒们见状,纷纷呈一个整齐的排面向着拒马处压迫过去。三十来步外的匈奴骑兵手中箭矢纷纷击打在骑卒们坚固的铁甲之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拒马距阵前不过十余步。头一排的铁甲锐卒们推至拒马一线之时,已有数个拒马被搬开。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敌军,李延炤二话不说,抬起手一刀抡去,当先一名徒步骑卒已是身首异处。他的头颅飞起数尺高,脖腔中的鲜血已如同喷泉一般喷溅而出。
排列成行,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铁甲步卒们纷纷上前,将尚未逃离的徒步骑卒们纷纷斩于阵前。而当他们尚未来得及恢复被搬开的拒马之时,三十步开外的匈奴骑卒们,已经收起弓弩,直向令居县兵本阵冲击而来!
来不及细想,李延炤口中的竹哨已吹出连续短促的哨音。看到匈奴骑兵开始冲锋的令居县兵们,立刻动作敏捷地调整好队形,前排蹲身,将手中刀柄牢牢杵在地上,锋锐的刀尖则冲着匈奴骑卒将要冲来的方向。
第二排铁甲锐卒们,则将手中丈许长的长枪放置在首排袍泽的肩上。枪杆与首排一样,亦是牢牢地杵进土中。二百来人的铁甲步卒,瞬间便构成一个宛如刺猬一般的阵型。虽然略显单薄,不过他们已是避无可避。
“顶上!”随着周兴吹响竹哨之后呼喝出声,处于后排的辅兵们也纷纷持枪靠上前,与前两排铁甲锐卒一起,构成一个纵深足够,且坚不可摧的步兵方阵。为了应对骑兵势如雷霆的冲击,前后排之间都保持着一个较小的间距。在这样密集的队形之下,能够最大限度地阻挡敌军骑卒的冲锋。
“我与诸君同在此处。此战,任何人不得独退!若我退,诸君可斩我。诸君退,则我斩诸君!”李延炤戴着铁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而他冷冽的声音则透出一种毋庸置疑的坚定:“建功立业,便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