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连城进了屋子后,却是径直的在小榻边上坐了下来。刚刚走在雨里,他撑伞时往枫桥那边倾了许多,自己右肩依然被淋湿了。
但此刻,却全然没有要将披风脱下来烘烘的意思。
这意味很明确,他听完她要说什么之后,立刻就走。
不会有多一刻的停留。
夫渠摸了摸方才枫桥给她绑紧的披风系带,指关节却已泛白。
她走近,先是低头行了礼,再徐徐跪坐在侧位。
中央架了小火盆,炭火噼里啪啦的烧着,烤的人暖烘烘的。
夫渠身子底不好,即使是在天已渐暖的春日里,蔺府也要备着好些炭火、手炉。
因为二小姐身子弱,受不得寒。
连城扫了一眼她苍白的面庞,漆黑无底的深眸还是闪过一丝不忍。
“虽然已经入春了,但寒气还未褪尽,还是要注意身子。”终究还是淡淡的开了口。
虽是一句关怀的话,却没放进去多少情感,仿佛只是随意的客套而已。
“多谢兄长关心,夫渠知道了。”
她确实是个很容易就知足的人,他只要给她一点点关心,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她也觉得够了。
她唤了一声,丫鬟便伶俐的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清荷苑的人都知道,将军很是宠爱这个女儿,恨不得将千般疼爱都放在她身上。
二小姐这里吃的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府里最机灵能干的几个丫头,也都被指给了二小姐。之前圣上赏了将军几匹江南进贡的云纹织锦,将军没给夫人和四小姐留,全都给二小姐做了夏天的衣裳。做工也是极其精细讲究,针脚整齐像是比着矩用线画出来的一般。听说是特意拿去了长安最有名的“上云楼”,请了最好的几位针线娘子慢慢细制出来的。
那几件裙子,看起来真是好看极了,似乎穿上以后,里子还绣着荷样暗纹,走两步路就能生出花儿来。
但二小姐不会穿的,丫鬟瘪了瘪嘴角,不满的想着。
二小姐有好多好看的衣裳,她却从不穿那些繁杂精美的样式,每日都只是着最简单的素衣,唯有那件披风还算是颜色鲜亮些。
但若不是枫桥少爷送的生辰之礼,想必二小姐也会将它弃在箱子里看都不看一眼吧。
端茶的丫头想着,幸亏二小姐是个知书达理又温婉体贴的主子,若是换了别人,指不定要娇蛮任性飞扬跋扈了,但二小姐不一样,她很好相处,很体贴下人。
但……这般命好的人……却为何……
她此刻虽是低着头,却是眼含不满的看着府里人人都敬重有加的连城公子。
可二小姐心思缜密,又极为聪慧,她在想什么全都了然于心,此刻更是已经在用警示的目光看着她了。她慌忙的垂下眼帘,将手里的托盘举得更高了些。
夫渠浅笑,伸出纤手拢了拢袖子。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是被她演绎的优雅至极。
她先是从檀木托盘中取出了一盏,恭敬的递给连城,才将剩下的那盏轻轻放在了自己面前。
“今日又有何消息?”连城目光紧盯着面前的青瓷茶盏,却也只是看着,并没有要用茶的意思。
夫渠垂下头,伸出嫩葱般的纤纤细轻轻抚着茶盏边沿,又将茶盏揭开一条缝扣在边上。她喜欢这样清脆的碰撞声,掀了几次,像是在等茶稍凉些再入口。
可这动作重复了好几回,她也并未饮茶一口。
她不爱喝。
和姐姐一样,嫌茶清苦。
爹爹是武将,却极爱品茶。自幼时起,爹爹便总爱教几个孩子煎茶烹茶,慢慢引导他们品茗香。但偏偏几个孩子都不怎么爱喝茶,唯有兄长深谙茶道,能与茗痴探讨一二。
她还在垂着头,眉头微微蹙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连城也皱起了眉,抬起一双深邃如墨般的长眼,“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夫渠平日里向来稳重,遇事也绝不会如此拖沓犹豫。
定是有什么消息,让她不得不禀报,却又没把握。
夫渠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不知消息是否属实,还望兄长定夺。”
“你只管说便是了。”他开口,嗓音低沉,却让人听着甚是舒心。
夫渠微微侧头望了两眼,确认下人们都已经退下了之后,才压低了身子往前方倾了倾。
“夫渠收到一封信件,上书一‘蘅’字而已,别无他物。”
连城动作一怔,眼中顿时闪过千种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