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过了接近一刻钟,张员外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神情。
林冲不敢大意,连忙问道:“员外,内子的伤势如何?”
张员外缓缓摇了摇头,“不太乐观,但幸好尊夫人体质远超常人,我开张方子,好生调理一番,也应无大碍。”
林冲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满脸感激地看着张员外道:“员外大恩,林冲没齿难忘。日后但有差遣,在下无有不从!”
张员外深深地看了林冲一眼,点点头道:“你这人,倒与传说中的那个贼头子并不尽相同。”
林冲拱了拱手,苦笑道:“倒是在下唐突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员外勿怪。”
张员外摆了摆手,叹口气道:“老朽活了一个甲子,这双招子虽浑浊了些,但看人还算准成。你这人,若非造化摆弄,早就一飞冲天了。”
林冲汗颜道:“员外过奖,在下愧不敢当。”
张员外点了点头,“今日之事,是非对错,老朽不想多问。但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想向你讨个人情,不知大王肯给我这老不死一个面子不?”
林冲正色道:“员外请讲,能力范围之内,在下决不推辞!”
张员外点点头道:“今日造的杀孽,已经足够多了。老朽恳求大王,莫要再杀人了。”
林冲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瘫在那里瑟瑟发抖的祝朝奉一眼,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张员外欣慰地拍了拍林冲的肩膀,转身吩咐小张员外道:“带上你的妹子,还有祝庄主,回家!”
“老东西,哪里走!”
石秀攥着刀,满脸杀气地拦在了背着祝朝奉的张家家丁面前。
那家丁,被石秀的气势吓到,两腿发抖,险些就失手将祝朝奉摔下来。
张员外淡淡地看了林冲一眼,林冲咬着牙闭着眼睛吼道:“放他走!”
石秀满脸不甘地咬着牙,“哥哥!”
林冲抬高了声调,“我说了,放他走!”
石秀恨恨地跺了跺脚,纵然再不愿意,也只能让开了路。
祝朝奉被张员外带走,祝氏三兄弟祝龙死在李应刀下,祝虎被林冲刺死,祝彪则丧命于庞万春的神箭之下。祝家庄的核心人物,只剩下了栾廷玉一个人,被缚住了双手,带到了林冲面前。
挺胸昂头,鼻孔朝上的栾廷玉,看也不看林冲一眼,满身的傲骨正气。
林冲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放他走吧。”
不止是石秀等人,便是栾廷玉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林冲不是要苦口婆心地劝降,便是在拉拢不成之后,恼羞成怒一刀砍了自己。却没想到,林冲竟然是二话不说,就要放自己走。
难道,他就不怕纵虎归山么?
栾廷玉感觉到一阵被小看的屈辱,狠狠地瞪着林冲道:“你果真敢放我走?”
林冲心忧扈三娘的伤势,懒得与他多说,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
重获自由的栾廷玉,自然不会没脑子到这会儿就与林冲再打上一架。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冲一眼,攥紧了双拳咬牙道:“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的!”
林冲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也劝你一句,莫要再与我作对。这一次我能放了你,是因为张老员外求情。但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栾廷玉狠狠地啐了一口,“下一次见面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们,后会有期!”
望着栾廷玉大步而去的背影,林冲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李应进门时,与栾廷玉擦肩而过,两人虽是旧识,但这会儿谁也没有寒暄打招呼的心情,因此只是对视了一眼,便各自走开。
林冲看到李应,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拱拱手道:“李庄主,今日之事,多谢了!”
李应淡淡道:“林寨主,难道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林冲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招了招手,将狗儿并黄大山等人唤了过来,“早知这件事瞒不住,在下也索性坦诚些。当日假扮客商闹事以及祝家庄庄丁的,的确是我手下的人。为的,便是离间李庄主与祝家庄的关系。”
李应深深地看了林冲一眼,“那林寨主,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么?”
林冲点点头,“此事的确是我我做得不对,李庄主要打要骂,尽可随意,林冲绝不敢皱一下眉头,说一个不字!”
李应缓缓摇了摇头,“打骂之事,有失体统,也于事无补。林寨主若是诚心悔过,便将祝家庄内所有的存粮钱帛割爱与我,如何?”
林冲想也不想,便慨然点头答应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