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一场大旱,以及后来的刀兵,似乎随着洁白的白雪,一起埋葬在了看不见的土地深处。
人们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走出家门,笑语晏晏的互道恭喜。在这一片安宁祥乐里,只有余家与众不同。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对联,外加黑的门,显然特别沉重。
不过门口却是打扫得极干净,青石地面上见不到一点雪的痕迹。门房大开,余六带着李保全站在门外,笑容可掬的迎来送往,上门的都是街坊邻里,放一挂炮仗,进去给余炳文点上一柱香,这是对余家最大的礼遇。
余易现在已是余家户籍上名正言顺的家主,这时候除了在余炳文的灵前答谢宾客,什么也做不了。
她实在没料到,自己的到来,让余家的威望蹭蹭上长,不自不觉间,就已宾客盈门。
这一天是余炳文在人世留下痕迹的最后一个大日子,过了之后,这个已亡人就只剩一个牌位立于余家的祠堂。
郝老爷子一家是余易的朋友,也是重要的生意伙伴,自然第一时间就到了,赵县令的三姨娘与余易有患难与共的交情,虽然没有亲自上门,倒也是一早就派了人来。
这世间唯独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以往与余炳文有交情的人很多,但在余易宴请悦来居的时候,大都选择了观望,现在余家虽然还是没有男丁,但人家的女儿并不比男儿差,聚缘当和好再来酒楼相继开张,生意甚至做到了西江府,那些人就再也坐不住了。
特别是见到了赵县令府上来的人,那些观望的人便一窝蜂似的进了余家,一时间到处都是客人。这里面有多少是眼红嫉妒的,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甚至别有用心,怀着目的的,余易无从得知,她只担心自己准备的酒菜不够。
不大功夫,门口处又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就是余六急冲冲的来了,凑到她耳朵嘀咕了一句本家来了,余易忙起身向外走去。
余家门口的阵仗很具有轰动性,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奢美华丽,拉车的马高大神骏!这么大的派场在丰城实属罕见。
“西江府来的呢!”
“余家!是余家!”有人立即惊呼起来,“你看马车上那个余字,绝对错不了!”
“不就是个余字吗,有什么稀奇?”有不懂的很是不解,余家亲戚的马车上有个余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西江余家啊!大半个西江府可都是人家的!”有知情的立马出来解惑,“想不到余炳文还真是余家子孙呢。”这些年看走眼了。
“除了那个余家,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派场?”
“……”各种议论一时纷纷,有挫足顿胸自己看走眼的,有敬畏自省,检讨有没有得罪过余家的……但已经独独没了眼红的。
大家在同一时,出头的橼子总遭人嫉恨,可当发现人家已经强到高不可攀时,就只有巴结讨好了。人性就是如此,即使别人的东西并不会分给他半分。
这时候的余家,因为西江本家亲戚的到来,在丰城人的眼里,就正是那高不可攀的存在。
前堂余易一一答谢了本家亲戚,心里也是感动。她没想到孙夫人会亲自前来!
“怎样,感动吧?”余绍轩仍然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娘这是要来给你撑腰,生怕你这个家主被别人小瞧了去!现在我不能确定,到底你是我娘亲生的还是我是。”余绍轩撇了撇嘴,“我娘对我都没有这么好过。”
孙夫人忍不住敲了敲儿子的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啊,比易儿白长了好几岁,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哦。”
白氏和孙夫人自有张氏招待,余易好不容易从后宅解脱出来。
前院五伯余炳海也来了,正帮着招待族里的本家亲戚。余家空前豪华的亲友团降临丰城,这不是一件小事,不大功夫,就连居住在县衙里的赵知龄都得到了消息。
余易出来招呼了一圈,其他的就用不着她了,人家冲着西江本家来的,有五伯余炳海做陪,赵县令的心里服帖得很,比什么都强。
在年轻人堆里,余易再一次见到了余绍远,当初在余炳坤的丧礼上充当孝子的正是他,男孩子高高瘦瘦的,看上去沉稳大方,让人看了没法讨厌,只不过他比余炳坤丧礼上轻减了不少。
在余绍轩的陪同下见了余易,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望着她目光灼灼,满怀感激的行了一礼。他不用说什么,意思余易都明白,看来向于过继也不过是余承宗自作主张。
这其中的内情孙夫人也敲旁侧责的跟她说过,当初余易还没有行动的时候,也不是没打过从余绍远母亲白氏那里下手的主意,只不过最终根本用不上,向氏就不是个聪明人。
面对着满堂的宾客,余易暗自庆幸她开了一家酒楼,宾客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原本的预计,酒菜完全不够。郝老爷子当即就回了酒楼,把所有的库存都搬了出来,现做好了整席整席的往余宅搬,这才没出岔子。
轰轰烈烈的一天最终在忙乱中过去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整个余宅才沉寂下来,但留给丰城人的话题却只是才刚刚开始。
余易回到后宅见张氏时,她只想回床上躺着,但人却是开心的,只怕从此以后,余家在丰城就成了一个谁也不敢惹的存在。
张氏的神情也是极好,“想不到,真的没想到你五伯娘是这么和善的人,还有你白婶,人也是极好。”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
由不得她不激动。嫁给余炳文十多年了,这一回才正经的认祖归宗,成为余家家谱上有了名姓的媳妇。
这个丰城小地主的女儿,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家的丈夫来头竟然这么大。
余家三房与本家的关系以及地位,余易并不打算告诉张氏,张氏能跟孙夫人、白氏交好,余易是喜闻乐见的,往后她上了府城,也有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