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便端些醒酒茶给她便是。”
采葛前脚刚走,原本熟睡的晏如便睁开了双眼,娥眉赶紧为她换上了准备好的男装,带着文起从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快点快点,让马车再快点。”晏如焦急地催促着娥眉,月亮已经高高挂起,乡间的野道上只听得马蹄的哒哒声和微弱的虫鸣,此时戌时已过,晏如急得满头大汗,她的心好似这马蹄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清晰。
她又想起府里老人说的话,十六岁生辰相会的男女,命运是要一生纠缠在一起的,这句话,像是祝福,又像是诅咒。晏如因走得匆忙,鬓角还有几缕发丝未梳上去,此刻粘在唇间也浑然不知。
一双杏眼里充满了焦急与渴望,侧脸的剪影似夏夜的花影一般朦胧,纵使身穿男装,也改变不了她倾国倾城的本色。
“小姐宽心,我给那唱杜丽娘的戏子不少银两打发她走了,又将那昆曲《牡丹亭》排到了压轴之戏。采葛一时半会回不来。只是,那公子还会等你吗?”娥眉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犹豫着说道。
晏如说:“我不知道。”他既回了张无字白纸,便是要告诉自己,纸上无话,相见再言的意思吗?我能猜得到,他能等的起吗?
等马车急急赶到味空亭时,亥时已过了许久。晏如匆忙下了车,让娥眉与文起在亭外等候,自己吊着一颗心上了台阶。
在这如浓墨的夜色中,在这微暖的春风中,在这广阔的天地间,穿着白衣的公子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俊美的面容,肃穆的表情,眼底是看不清的深邃。
他似冰山上独自绽放的一朵雪莲,孤独而又高傲地站在那儿,透着一种与身俱来的贵气,给人以不可高攀,低至尘埃之感。风吹着他的长衫,他如玉般的脸,拂过他乌黑的发,穿过他修长的指。
晏如朝他走去,胸口剧烈起伏着,心已是要蹦出嗓子眼,脸也抹上一种潮红,轻言道:“原来你还在这里。”
公子淡淡道:“我知你会来。”
晏如原本平息下来的心在听见公子的声音后再次狂跳起来,晏如道:“敢问……公子的名字是?”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望向公子,公子沉思了一下,答道:“宋衎。”
晏如听到了回答,又鼓起勇气道:“宋公子为人如此低调,可是怕别人因你经商而看不起你?”
还未等宋衎回答,她又自顾自道:“我朝一向轻视商贾,若不是与鞑靼签了休战合约,急需银两纳税,朝廷定会严厉打击这些商人。
“我真是不懂,商人缴了平常老百姓几十百倍的税,却连最起码的尊重与礼遇都得不到?是因为他们有更多的财产吗?可每一个铜板,都是他们辛勤劳动挣来的,比那些拼命刮搜百姓钱财的肥头大耳的贪官好上千倍、万倍。”
晏如说完方知自己过于激动,小脸红得像朵山桃花,低声说道:“是我失言了。”
宋衎眉头略皱,说道:“姑娘此言,宋某也极为赞同。”
宋衎又道,低低的声音好似潺潺流水从晏如心中淌过:“商人流动过大,凭借商品贸易能迅速从中集聚钱财,难免对朝廷造成威胁。一来流动人群是征税的困难对象之一,二来,富裕的商贾必定会威胁到官员的地位。”
晏如细心听着,心里即使赞同,突然扑哧一下:“你方才的神情,好像从前教我念书的夫子。”
宋衎淡淡一笑,回道:“与姑娘谈天,十分有趣。”
晏如的心又扑通跳了起来,公子的意思是与她在一起很开心吗?她该说些什么呢。正当她手足无措时,听见了娥眉的小声呼唤,她心底一沉,知道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宋衎留意到马车边的动静,说道:“时候不早了,宋某送小姐回去吧。”说完便吹了一声口哨,远处本来一匹健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而优雅,正是一匹汗血宝马。
宋衎纵身一跃,回头对晏如说道:“走吧。”
暮春之夜,一匹俊马旁并行一辆马车,踏着月色,走在相间的小道上。
月光冰凉似水,温柔地散在晏如脸上,乡野间不知名的野花与晏如发间散发的清香混在一起,奇异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之中,使小草也沉醉其中。晏如想着,这路还有多久,她能否永远这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