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下去的,她也以为早对甄姚这些遭遇心中有数,可直至今日再听甄姚说起,才知她到底还是不敢深想下去,不敢把事情想的太糟糕,而事实却是甄姚的遭遇远比她以为的还要难以置信。
这简直令人发指!
人性怎么会丧失到这个地步!
甄柔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甄姚作为当事人,没有比甄姚更能明白个中的绝望,如今甄姚都没有任何情绪外露,她作为旁观者又有何资格多言?
姜媪和阿玉却不甚了解个中详情,闻言都忍不住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才让自己没有失礼于堂前的惊呼出来,却仍是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来。
比起作为底下侍人的姜媪她们,罗神医就少了身份上的束缚,又有道是医者仁心,罗神医另一只未执丝线的手,就“啪——”地一下重重啪在案上,震怒得吹胡子瞪眼睛,直骂道:“畜生!”
罗神医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者,虽是白眉长须,却极善保养,端是面孔红润。
他这一道骂声可谓中气十足,却仍觉不过,犹自说道:“老夫行医数十年,其难杂症见多了,也会遇到一些腌臜之事,可近十来年老夫很少在动怒了,毕竟年岁大了,还想再多活几年!可今天真是……”
话说着说着,罗神医已然又动起怒来,不由又看了甄姚一眼。
见甄姚生得眉目如画,娴静温婉,就是眉宇间似愁非愁,虽看上去很有我见犹怜之感,却犹带一分凄苦之色,再一念及刚才所闻之事,心下不免生出几分叹息,怒火倒是为之消下去了。
只听罗神医叹息道:“哎,怎么尽让你遇到这些事了……”
说着余光瞥见高坐基台之上的甄柔,一时更是感叹万千。
本是相差无几的姐妹俩,先后嫁人,先后历经后宅女子少有的境遇,只因一个能够逢凶化吉,一个却未能逃成,终究导致如今地位天差地别。
心里想着,口中也不觉叹道:“当真是造化弄人。”
可不是么?
造化弄人。
坏的,恶的,尽让她遇到了。
好的,都是……
甄姚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停下思绪,然后微微一笑,道:“造化弄人也罢,是我的命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
语声娇柔温软,笑容犹带气血不足的虚弱,说出的话却是潇洒大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存在,不觉散发出独有的光芒,让人赞叹,好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又好一个不屈的灵魂。
“老夫活了一甲子,看来还不如甄二娘子看得开。”罗神医眼中难掩欣赏。
甄姚这时一改先前对什么都淡淡的,她露出天性中的羞涩,仿佛还是一个未解世事的小娘子,不好意地一笑之后,轻声道:“您过誉了。”
“不知小女的情况能否得以医治?”谦虚过一句,甄姚直接看门见山的问道。
却是一语落下,四下骤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