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的性子,但为人处世还是懂的,对自己的嫡亲长嫂自不会泼冷水,当然不会承认舅母比舅父大的话。
可当时她也在旁边,看得清楚,确实是舅母看着比舅父大上两三岁。
舅母也很是有自知之明,当下就说:“翁主您也别宽慰我了,这女人本就比男子不经老,又生了孩子,那是更显老了。”
原本已是太过久远而尘封的记忆,不知为何这时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舅母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地落在心里。
甄柔就不由想起,曹劲比她也就大七八岁,如今她也生了孩子,那岂不是……
不待深想下去,甄柔已转身将一个黑漆描金的妆奁拿出来,放在身前的小几上,然后将妆奁一打开,便立一起面黄铜镜来。
看见镜中自己不安又紧张的神色,甄柔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可又不愿合上妆奁,只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不想和曹劲见面时一副弃妇的狼狈样,这样丢脸的不仅是她,还有女儿满满。
如此一番心里建设之后,甄柔心中不觉轻松了许多,打算好生对着黄铜镜梳妆一二。
可看着镜中不施粉黛的自己,忽而又不知如何下手。
三年前满满的来到,让她一时慌了手脚。
又因是两辈子第一次当母亲,她格外珍惜满满,加之当时人在陈留,规矩自然也就松泛,舍不得将软软小小一团的女儿给别人喂养,也不放心在陈留临时找的乳母,于是不顾姜媪她们的反对,不但带孩子在身边一起睡,还一力亲自喂养。
喂养婴孩真的不容易,最开始不分昼夜一个来时辰就要吃一回母乳,让她夜里休息不好,整日昏昏沉沉,又不用晨安定省或见外人,她也就怠于梳妆。
后来满满月龄大些了,她养婴孩也上手了,可舍不得女儿夜里哭闹,还是不时要起身喂养一两次。
这样精神力气全放在满满身上,对自己便懒怠了起来。
一年下来,她不仅没了上妆的习惯,衣饰也是以简单舒适为主。
便是满满一岁后回到信都,习惯养成了着实不易改,若不是逢年过节这些大宴会要出席,她一贯是不会上红妆的。
现在连月赶路,又是在大伏天里,更别谈什么梳妆了。
一身藕荷色的宽袖曲裾,也就衣襟袖口裙摆又几朵掐花。为了凉快,倒是对一头乌发上下了些功夫,早起时让阿丽将她的头发全拢结于顶,挽成单椎,耸立于头顶。但这类的高椎髻虽还算得上得体,可她发髻上未戴任何头饰。
看到这里,甄柔心中一动,立马打开妆奁最底层,将一支羊脂白玉雕的发笄簪入发髻中。这支发笄正是十六岁生辰那年,曹劲送予她的。她原是日日佩戴,只是满满大了,老是喜欢抓她发髻上的头饰,她只好将其取下,这一取便是至今。
簪好发笄,再看还是简单,可其它头饰又不在车上。
甄柔又想了一想,忙翻妆奁,可喜翻出巴掌大的一盒口脂。
这便揭开盒盖,以指尖挖起一点口脂,正点在下唇,还不及在唇上抹匀,车窗帷幔骤然被掀开。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