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澍的事情,都一一说了一遍。
槿姝要费好大功夫才想通透,爷可能知道姑娘身世,但姑娘不知道!
要告诉姑娘么?不,不行。
爷说过,绝对不能让姑娘知道他的存在,否则姑娘会很危险。
可是她看灵芝落寞纤弱的背影,格外孤寂可怜。
若没有她,姑娘在安府不知还会受多少罪。
她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匆匆往前赶上几步,拽住灵芝浅杏色绣葡萄缠枝纹的褙子,果断道:
“姑娘,我带你走吧!”
让她带姑娘离开这里好了,等京师安全了,再送回爷身边。
灵芝诧异地看向槿姝,没想到她是这般反应,心头一暖,握住槿姝拽住她的手。
那手掌比自己大,指间硬硬的,都是茧。
灵芝更定下决心,槿姝都能靠自己,她为什么不能呢?
她不想躲在任何人的身后,她可以凭自己的力量站在这世间。
遂对槿姝扬起笑颜:
“我会走的,不过不是现在。我还想学制香呢,等我能自己挣钱自己生活的时候,我会离开安家。”
槿姝第一次觉得,露出这般笑脸的姑娘,才是真正的姑娘。
不是平日里的乖巧柔顺,也不是行事时的谨慎内敛,而是充满无畏的果敢与坦然,让那笑容格外明媚。
她觉得爷好像想错了,这并不是一朵娇怯柔弱的暖棚香花,姑娘是一棵可经风雨的树。
她不由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世道艰险,尤其对她们这样的孤女来说。
她坚定点点头道:“那槿姝定会助姑娘找出身世!”
等她有机会见到爷,一定要好好问问!
说出来之后,灵芝顿觉浑身轻松,她甩着袖,点点头:
“我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了,只要找到那人!”
二人从桃花林中钻出,望向那一望无际的药田。
几步远的地方,一道白衣身影格外夺目。
那人不妨在此处见到她们二人,脸色略显意外,朝灵芝打招呼道:“四姑娘。”
灵芝也福了一福:“许指挥使没去垂钓么?”
连许振自己都没觉察清俊的脸上浮起一丝笑:
“听说用新鲜的零陵香晒干后能镇痛安神,小人父亲晚间入睡总觉头痛,香河药材又如此盛名,是以想来此处带些回去。”
灵芝和槿姝对看一眼,都略感惊异,没想到此人还有如此孝子的一面。
灵芝指点道:“若是难以入睡,可再加些薄荷,沉香屑,做成迎枕,日日在鼻息之间,更有效果。”
许振欠身道谢,又对灵芝道:“昨夜之事,多谢四姑娘。”
灵芝略想想,才知道他是说自己为秀芝送上褙子的事,一笑道:“该奴谢谢许公子才是。”
许振是第二次见到她这般笑容,那日是在梨花林中,这次在艳阳之下。
只觉她一笑,那双眼灿烂得比阳光都炫目,梨涡轻绽,衬得那鬓间一瓣桃花都刹那失色。
他不由微眯了眯眼。
灵芝并不欲多话,说完便准备告辞往回走。
许振看着转身的灵芝,忽有种想多说几句的冲动,出乎他自己意料地冒出一句:“四姑娘似乎喜欢穿浅淡之色。”
每次见到她,她都清雅得似一副素色绢帛山水画。
灵芝一愣,暗忖这人不会从这点上将自己和他归为一路吧。
从他对秀芝的种种举动,让她暗暗觉得这人有几分轻浮,遂回头解释道:
“因家中有长辈过逝,奴不便戴孝,只好以素色衣衫寄托哀思。”
说完见许振仍呆立原地愣愣看着自己,脸上神色怪异。
便也不再多言,屈身福了一福,与槿姝往回走去。
许振却后悔多问那一句,又让自己恍了神!
她也有失亲之痛么?
同自己一般,同父亲一般,年复一年,为那些死去的人,素衣为幡,遥相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