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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桌案上一叠折子:“杜林你先看看这个。”
宁玉凤亲自将一沓折子给程铨递过去。
程铨接过来细细翻阅,都是上陈昨夜郑国公府之事,以及一大早递进宫,罗列周腾芳与周家数桩罪状的雪片般的折子。
其中不乏高呼东宫失德,力拥秦王的声音。
程铨不紧不慢,一张张徐徐翻过。
等宣德帝用完一盏茶,他方才抬起头来,笑着道:“恭喜皇上,郑国公狂妄擅权,胸怀野心,终咎由自取,往后朝堂之上,再无擅弄权柄之人,皇上的仁心德政,也能更加顺利地施行下去了。”
他避重就轻,不提其他好处,只恭维宣德帝便于施政,其实就是说恭喜皇上,您终于没人管了。
宣德帝开怀“哈哈”一笑,与他心照不宣,伸出手点着他道:“往后你可得更费心为朕分忧了。”
笑完又肃然起来,干瘦的脸上浮现一丝忧虑:“那,那样的折子,你怎么看?”
他点了点其中一个提废太子、立秦王的折子。
程铨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神情,缓缓道:“依臣之见,上此种奏折的官员,其心可诛。”
“哦?”宣德帝眉头一跳,静待程铨继续说下去。
“其一,皇上春秋鼎盛,正值壮年,如今东宫充盈,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子将来有什么差池,谁又能肯定将来没有更贤能的龙子呢?”
这话听得宣德帝心头大慰,没错!他如今才算将这位置坐稳了,不仅前朝,后宫也准备大施拳脚,又有金猊玉兔香这样的神物在手,他想到前朝那个传说七十多岁还能生儿子的皇帝,心内澎拜。
谁说他只能在这两个儿子之间做选择?
程铨继续道:“其二,太子失德,也是因为周家,如今周家已覆,东宫人马需重新整顿一番,太子本心仁厚,善听人言,如今天下太平,只需有有德之士辅之,必能继续我大周之昌盛。”
“其三。”他说到此,顿了一顿,深深看了眼宣德帝:“当今最重要的,乃一个稳字。”
宣德帝颔首,没错,该去的根儿都去了,他也该稳稳当当享几天太平日子,这正是他所求。
程铨稍稍压低了声音:“所以臣以为,该保东宫。”
虽然他声音稍低,听在宣德帝耳朵里,也仍是霍霍一惊。
他没想到,程铨会有如此鲜明的立场。
还不等宣德帝追问,程铨就解释道:“若东宫得天下,秦王大婚之后则会去封地,那时,凭借秦王如今在军中的经营,还有自保之力,即使天子也不得任意为之,二人一在朝堂一在西北,可取平衡;反之,若秦王得天下,那东宫……”
不用他说出来,宣德帝就已明白他的意思。
若宋琰得天下,谋了东宫的位置,宋玙身后已再无倚靠,加上有杀母之仇,宋琰定会将宋玙逼到绝路。
宣德帝两手紧紧交握,他希望两个儿子之间能有所制衡,但绝不希望他们走到生死相逼的那一步。
程铨如此贴心的话,说得他几乎眼热,也让他瞬间铁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