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易清保持平衡完全没有问题,但她这会儿一直绷着,手脚都有些僵硬,突然行动的话,她完全不如素日里那般灵活,整个人差点一个不留神掉下水去。
立刻半蹲下来,一只手抓住船帮,易清稳了一下。但她刚稳住自己,小船又摇晃起来,易清抬眼去看,就见一个高大可怖的黑影,野兽一般,朝她扑了过来。
“去死……去死……”刚才一遍遍喊救命的落水鬼,被救了之后,又一遍遍的叫着救了他的人去死。
这人身上的伤口,还有他身体里的虫子,足以表示他被人残忍的折磨许久。看他这会儿的表现,他的脑筋已经很不清楚了。但看他的眼睛,易清很容易就能断定这是一个极为倔强,满怀不甘的人,脑筋不清楚了还想着要做些什么,这样的人其实值得敬佩。
但他的躯体已经支撑不住他的不甘了,他再不甘又怎样?他做不了任何事情!脑筋不清楚的时候,他只能在那里恍恍惚惚的瞪着眼睛。刚刚一清楚,他就觉得身边任何人都是他要报复的对象,也就是折磨了他许久的人……
这人不是故意忘恩负义的,易清很清楚,因为她以前被蛊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时候,脑筋刚刚从痛楚之中清醒过来,她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弄死身边的人。
管他是谁,她已经被仇恨折磨的那一瞬间完全失去理智,失去眼睛,逮住一个人就想报复!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易清十分理解这只水鬼现在的行为。只是,虽然她可以理解,但易清手中的船桨,还是稳准狠的打了出去。也不管什么实力的差别,船桨直朝着那男子的头上拍去,送他做一只真的鬼。
那人真的糊涂了,或许脑子都已经被虫子给占据了,能做的就是在清醒的时候杀死身边的人,自己会不会被杀死?谁会管那么多啊?
这人的实力应该真的非常不错,至少是比她强很多。虽说现在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但他朝她的脖子伸出的手,却是闪电一般的快。那冰凉粗糙的五指只不过是刚刚碰上她的脖子,易清那一刹那间连窒息都感觉不到,只觉得颈部的骨头断完了,头要掉了。
小船本来就不大,船上的两个人都往一侧去,动静又那么大,小船自然是翻了。
周围冰凉的湖水,还有脖子上那只冰凉的手,全部都在传递一种死亡的信息。易清瞪着眼,尽管已经觉得头仿佛快和身体分离,她还是尽最大的力气,把船桨拍了出去。
“去死……去死……”但是没有用,那人半边头半边脸都被易清一下砸的糊烂,他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口中就剩着这么两个字。
“去死……去死……”张嘴说话的时候,池水涌进他的口中,他却还是继续说,一直不停地说,脸上的表情狰狞而狂乱。
其实不用他再说了,易清已经觉得自己要死了。扣着她脖子的手,松也不松,反倒越来越紧,似乎都要握实了,真正的快要将她的脖子捏断。
整个身体仿佛除了头颅之外,都已经没知觉,不受控制。易清眼睛死死瞪着,但紧咬的牙关,她却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松开的。
幸好,冰冷的池水冲进她的口中,唤醒了她最后一点点神智。
她的手往自己腰间摸索而去,那里有一把匕首。她最近这两年以来收的礼物确实是有些多,其中不乏十分名贵的护身武器。那匕首就是其中之一,她看着其最是小巧便携,而且极为锋利,便随身带着了。
这水鬼看着凶,但看他的眼睛便知道,他脑筋还是不清楚的。他不是掐她吗?她把他的手砍断了就是了!
这般想着,易清的手已经落在了腰间,最终却还是没有把那匕首抽出来。
不行,她不能砍断这水鬼的手!这水鬼现在就是一个器皿,打破了,里面的东西自然就出来了。
她万万不能看到那些虫子!她现在还没法确定旁人到底有没有把她和巫蛊之术联系在一起,万一,这一切还真的就只是巧合呢!
但如果她看到了那些虫子,一个人的身体里养着这么多虫子,就算她完全不知道巫蛊之术,她也会把这样可怕的事情记下来。培育这些虫子的人,绝对不会放过她!
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了!她刺激的这些虫子活跃起来不就是了?她不算养蛊的大师,但是这些最基础的知识她是知道的。
虫子在他的身体里活动起来,这水鬼自然会痛的放开她!
可如果是懂得一点门道的,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手段……
怎么办?要怎么办?
这一番思量,说来话长,于易清而言,也就是一念之间。瞬间之后,她双手挥出,两巴掌看似胡乱挣扎的打在了面前的水鬼的脖子和肩膀上。脚也踢了出去,在这水鬼的腰间狠狠撞了一下。
身体已经快要不听使唤,易清的力道其实不大。但她知道窍门,她这两掌一脚看似是胡乱地打出,但就在那一刹那,掐住她的水鬼便惨嚎了一声,手立马收了回去,在自己的身上狠狠地乱抓乱抠。
现在再细看,他身上那些横七竖八,几乎遍布全身的伤口,除了一些刀口之外,还有不少是被他自己抓出来的。
这样的器皿真的很可怜,但易清完全顾不上怜悯别人。脖子上的禁锢刚刚消失,她就张开了嘴喘气,知道这是在水中,但她还是不停喘气。
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动一动四肢,向水面上游一游,易清任由自己下沉,同时不停地喘气……与其说她是在喘气,还不如说她是在喝水。
冰凉的池水让她有一点点清醒,更多的却是让她的思绪渐渐缓慢和沉重起来。她得赶紧浮上去,否则,水还是能淹死一个正在拂尘的修士的。
池水和掐住她的那只手一样,会给她带去死亡。不过尽管这样,易清还是觉得,她要比之前,更像是活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