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燕少菲叹了口气,懊恼的耙耙头发:“不说也罢,说起来真让人丧气。慎言,我小时候见到我外公,就大吃一惊,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哇,我怎么会有这么帅的外公,其实,你见过我妈妈就知道,我妈妈长得非常像我外公。可是为什么我会长成这样,谁都不像,我们家的美貌一点都没遗传到我。”燕少菲蔫蔫的趴到桌子上,也不顾桌上的油腻。
“外貌很重要?”杨慎言笑着看她:“我不知道你会在意这个,看你总是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不是在意的问题,都说遗传很关键,我为什么是个例外?”燕少菲踢着地面,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拿着调羹喝汤。
杨慎言认真看了看燕少菲,其实,燕少菲大大的眼睛,非常神气有活力,骨碌骨碌转着的时候,能把人心吸进去,如果这时候她再展颜一笑,那眼睛里射出的光彩,更加摄人心魄。如果不是自己和凯子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扫除情敌,这丫头早不知道被多少人追着跑。杨慎言笑了笑,不说话。
“你看,从小到大,成天追着柳眉跑的男生一堆一堆的,除了丁原,也没什么人追过我,那时候好羡慕柳眉。”燕少菲拿调羹把碗搅得叮叮当当的响:“女孩子都很爱慕虚荣,我也不例外。外公和妈妈真吝啬,好歹遗传一点给我也行,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侬……侬,是不是明辉家那个外孙女?”燕少菲正抱怨的时候,一位晃晃悠悠的老奶奶拄着一只拐棍,从餐馆外面走进来问道。
“咦,阿婆,你认识我外公?”燕少菲站起身,赶忙去扶老人家。
“奶奶,你怎么来了?”餐馆的老板迎上前来,扶着老人家,向燕少菲道谢。
“我在家待着没事,过来转转。”老人家坐在椅上上看着燕少菲:“和你妈妈长得很像,这眉眼真像啊!”
“阿婆认识我妈妈?”
“你妈妈是咱们仙霞镇的小美人,谁不认识她?”老人家瞪了一眼燕少菲:“她长大到外面上学,才见得少了,小时候还不是天天和我儿子一起玩。”
“您儿子?”燕少菲愣了一下。
“子谦,我大儿子叫余子谦,如今也在京城上班呢,是大医院的医生,工资可高了,瞧,这饭店,要不是他帮忙,凭我孙子自己能开得起来吗。”老人家开始唠叨。
“啊,阿婆,我认识子谦叔叔,原来您就是子谦叔叔的妈妈,真是太巧了!”燕少菲非常高兴。
“奶奶,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总是提伯父的事情,多不好意思。”店老板却是有点不高兴,在一边咕哝着。
“阿婆,我长得很像我妈妈?”燕少菲难得遇见认识妈妈的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像,这眼睛最像你们谢家人了,看着就让人心疼。”老人家拍拍燕少菲的胳膊:“个个都是好脾气,笑眯眯的,多招人喜欢。你外公和外婆在镇子里,一辈子都没和谁红过脸,生意做得好,学问也好,见到人总是笑,接济过镇子里多少人,从来也没见他们求过回报。我家子谦,要不是你外公,哪能到外面上大学?都是你外公给出的学费啊,孩子!”
“子谦叔叔对我们也很好的,他一直很照顾我妈妈,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谢阿婆呢。”燕少菲不好意思的说道,被人这样当面夸,她有点不好意思。老人家絮絮叨叨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惹得自己的孙子有点不高兴,转身离开了。燕少菲和杨慎言听了一会,见老板收拾东西,不好意思再待下去,燕少菲掏出一沓钱,也没数,放在老人家身后的桌子上,向店老板点点头,跟老人家说了再见,和杨慎言转身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秦文华一个人坐在屋里翻看笔记,燕少菲和奶奶打过招呼,梳洗完毕,躺在她身边:“奶奶,住几天就回去吧,时间久了,爷爷会担心的。”
“一辈子都在一起,才分开几天的功夫,有什么好担心的。”秦文华淡淡的说了句:“你不是总想知道奶奶当年的事情吗,奶奶这就讲给你听。”秦文华合上谢明辉的笔记,帮燕少菲拉拉被子,在自己身子底下塞了一个枕头,半靠在床上,看着四面垂下的帐幔,缓缓说起往事。她一口气从自己和吴秀蕴道别说起,一直讲到再次遇见吴秀蕴,燕少菲听得胆战心惊,缩在被窝,颤颤的问道:“奶奶,后来呢?”
“后来?”秦文华低叹一声,继续说道:“后来,我当然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文华看着走远的吴秀蕴,直接来到燕正军办公的地方,众人见她进来,也没等燕正军说话,一个个都声称有其他事情要做,瞬间走得干干净净,燕正军见她恍恍惚惚的样子,急忙起身来到她跟前:“文华,这又是怎么了?没见到你朋友?”
“秀蕴为什么说哪样的话?正军,她为什么说明辉是我陷害的?明辉到底怎么样了?”秦文华说着说着,忽然大眼一瞪,看向燕正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燕正军沉吟了下:“我不知道吴小姐和你说过什么话,谢明辉被她接回去了,发生过什么事,他应该很清楚。”
“明辉现在人在哪里?我要见他。”秦文华凄厉的声音,吓了燕正军一跳:“文华,你身体不好,不适合再出去。有什么事,把他们叫来不就行了?”
“不行,我要见明辉,他不会到这里来见我的,他肯定已经知道我在这里的事了,他不会再来见我的。”秦文华喃喃的说道。
“文华,”燕正军想去揽秦文华的身子,秦文华却避开:“明辉是我的未婚夫,我们是订过婚,有婚约在身的,如果你想要我,那也需我亲自和明辉把事情说清楚,决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秦文华淡淡的说道:“我总要去见他一面。”
“好吧,”燕正军不忍心和她争执:“文华,我拗不过你,答应我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
秦文华再次来到旅馆的时候,旅馆外面已经布满岗哨,阿惠陪她走进旅馆,里面除了老板和跑堂的,空无一人,看来燕正军已经让人清过场。
“燕夫人,您好!”老板见到她进来,毕恭毕敬的低头问候,秦文华心里凄苦,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谢先生和吴小姐在不在这里?”
“这个,夫人,他们在楼上房间呢,按说您过来,应该让他们下来见您,可是……”
“可是什么?”
“那个,谢先生重病在身,动弹不得,实在是不方便走动。”老板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上去看他们,你们都给我留在楼下,不准上去。谁敢跟着我,我叫你们司令以违抗军令处罚!”秦文华强自忍耐,对着身后一帮人说道。然后一个人沿着楼梯慢慢向上走去,她只觉得两腿似千金重,每一步,都磨掉她半条命,当她终于敲响谢明辉的房门时,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你来干什么?”吴秀蕴打开门见是她,挡在房门口,不让她进去。
“秀蕴……让我见见明辉吧!”秦文华哀求地看着吴秀蕴:“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样的误会,我会和明辉说清楚的,求求你,秀蕴!”
“事到如今,你见不见他,有什么区别!”吴秀蕴忽然满眼是泪,转身进了房间,秦文华跟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谢明辉,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好容易定下心神,再次看向谢明辉,他浑身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除了一张脸,一双手安然无恙的露在外面,看不到其他任何地方。
“明辉……”秦文华浑身颤抖,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是怎么了?”
“被他们折磨成这个样子,痛得太厉害,我让人给打了镇痛药,让他睡觉,一时半会不会醒来的。”吴秀蕴擦着眼泪,冷冷地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秦文华牙齿打颤,从齿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说他是刺杀司令的刺客,因为你的证词被判死刑,准备枪决。如果不是真凶及时被抓,估计已经成了替死鬼。”吴秀蕴不看秦文华,口气比寒冬的冰还要冷。
“医生怎么说?”秦文华抑制住颤抖,一字一句的问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尽人事,听天命。”吴秀蕴拿起旁边的毛巾,在热水里泡了泡,拧干后帮谢明辉擦擦脸,擦擦手:“燕夫人请回吧,以后他的生死与你无关,我吴秀蕴就是踏入阎王府,也会把他带回来,就不劳燕夫人费心。”吴秀蕴说完不再理她,秦文华枯坐了很久,听着谢明辉似有若无的呼吸,终于起身离开。
秦文华回到司令府,不言不语就进了房间,她无力的躺在床上,心一抽一抽的痛,抽得她浑身开始疼痛,恍惚间,她似乎看到自己和谢明辉坐在火车上,看着书,写着字:“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她昏迷之前,似乎脑子里只有这几句词。
燕正军见她回来的时候神色如常,又听阿惠说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忙于公务,也没太在意。晚上让人去给秦文华送饭,听说她一直躺在床上不肯起来,燕正军才觉得不对劲,赶忙跑向房间打开门,一进去,就听到秦文华强忍着的低低的呻吟声,他打开灯,冲到床前,秦文华脸色惨白,已经半昏迷过去,燕正军掀开被子一看,秦文华全身都是血,他急得大声喊叫,连着被子抱起她就往外跑,边跑边叫人备车,张副官命人准备车子的同时,已经通知医院的医生随时待命。
连做手术带抢救,三天三夜,秦文华才脱离生命危险,被送到加护病房。医生告诫燕正军,秦文华身子本来就弱,小产加大出血,又没有求生意志,如果不好好恢复,恐怕会留下后遗症。燕正军不知道她是这样的脾气,心疼的同时也不敢再有任何疏忽,他每天不离她的床前,就连紧急公务,也叫人送到病房处理。
秦文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直空茫茫机械的看人给她打针、吃药,就连有人喂饭给她,她也是机械的咽着。燕正军见她这样,小心翼翼的问道:“文华,你要是想念家人,我把他们接过来陪你,好吗?”家人的字眼似乎触动了秦文华,但是她除了摇头,却并没有多余的表示。
秦文华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医生才允许她出院,并一再叮嘱燕正军:“燕司令,病人情绪不稳,又是小产,一定要注意身体调养并保证二十四小时有人看护。”
回去后,燕正军将秦文华安排在主卧,晚上就睡在她身边,秦文华也没有任何表示,白天除了必要的外出,燕正军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左右。司令府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位未过门的夫人在司令眼里的分量,不用燕正军交代,秦文华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阿惠更是谨慎,连秦文华上卫生间,她都紧跟着,唯恐再发生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