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燕云浩听于子谦话说的不客气,也不气恼,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是啊,这孩子至情至性,应该不会这么狠心。”于子谦想起那时候的燕少菲,刚刚大学毕业的孩子,天天陪着黛霜跑医院,最后住院的时候,虽然有护工,可是黛霜多数还是比较依赖女儿,她整夜整夜不睡觉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看她歪在走廊的椅子上,他也非常心疼:“阿堕可能对我有误会,其实刚才来之前,我还怕见到她,这孩子的眼睛太厉害,被她一瞪,我没做错事也觉得心虚。”
“谢谢你,子谦,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燕云浩拍拍他的肩膀。
“黛霜喜欢的人是你,我只能拿她当妹妹一样对待。”于子谦苦笑一声:“我和她青梅竹马的长大,自以为是最了解她,最喜欢她的人,可是,唯一没想到的是,她遇到了你。我从来没见过黛霜那样疯狂的喜欢一个人,除了祝福她,我没别的办法。所以,你也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也许,今天是个应该喝点酒的日子。”燕云浩看着坦坦荡荡的于子谦,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两个大男人,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地上,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日已过午,于子谦才起身说道:“走吧,出去吃点东西,咱们这年龄,熬得过了,不一定出什么事。”燕云浩也没异议,随着他来到附近一家看着挺干净的餐馆,这里可能是专门针对祭奠的人提供餐饮的,菜单上从上到下,全是素菜。
吃过饭,于子谦挥挥手:“我下午医院还有事,就不过去陪她了,你要是没事,就多待一会,她会很开心的。”
燕云浩转身又朝骨灰堂走去,还没走到谢黛霜的骨灰盒附近,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愣了一下,走上前问道:“小彭,你怎么来了?”
“燕总,不好意思,有点冒昧。我问过阿堕才来的。”彭静瑶有些尴尬,她早早就来了,一直在旁边等到燕云浩走了,她才过来,没想到他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这样啊,谢谢你!”燕云浩点点头,客气的说道。
“阿堕回不来,心里惦记着,我替她来送一束花。”彭静瑶站在近前,看着谢黛霜的照片,一片恍然,难怪燕云浩对谢黛霜念念不忘,仅仅是一张很久前的照片,就足以倾城倾国,这要真是一个明媚鲜活的人天天在身边,换做是谁,可能都没法忘。
燕云浩看着彭静瑶手里捧着的金黄色的菊花,喃喃的念道:“黄菊开时伤聚散。曾记花前,共说深深愿。重见金英人未见。相思一夜天涯远。”
彭静瑶将菊花放在骨灰盒前面,轻轻的说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黛霜姐,你我生时虽未有缘相见,但是,静瑶对您神交已久,您就是静瑶心中那抹可望而不可即的金菊。惟愿故人不介意静瑶叨扰三分,安息如常。”
彭静瑶陪着燕云浩坐在地上,一坐就是半天,天色渐暗,骨灰堂本来人就稀少,这时候,更加幽静而带着一丝寒气,彭静瑶见燕云浩一动不动,正想劝他回去,远远走过来一个人,彭静瑶待来人走近,才发现是燕云清,她急忙起身:“燕总理,您好!”
“你好!”燕云清淡淡的招呼了一声,将手里一大束百合放在骨灰盒前面,鞠了一躬,上了一炷香。
燕云浩见妹妹前来,想起身,因为坐的太久,一时竟站不起来,彭静瑶赶紧伸手扶起他:“云清,你怎么有空过来?”
“下班让司机弯过来看看她。”燕云清眼睛有点湿润:“平时顾不上,今天总该来见一面。你在这里多久了?”燕云清看着哥哥疲惫的神色,不禁有些心疼。
“一早就过来了,想多陪她一会。”燕云浩也不瞒着妹妹:“走吧,你也不要在这里久待,看看她就行了。”三个人从骨灰堂出来,外面暮色渐浓,附近没有人家,昏黄的路灯影影绰绰,显得更加凄凉阴暗,燕云浩怔愣着说了一句:“我们这样走了,她会不会很孤单?”
“哥,死者已矣,你也要学会慢慢放下,你不肯放下她,她总是不安。”燕云清不忍心看哥哥这样,见彭静瑶一直扶着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恐怕又是一个傻姑娘。
“好了,你快回去吧,别让志宇担心。”燕云浩见妹妹一身疲惫,不禁说道:“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别总是不要命。”
“最近好像是比较容易累。”燕云清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年纪大了,你自己也当心,事情交给阿堕就好,总是要年轻人接过担子。听说他们那边搞得红红火火的,看来真会做事了。”
燕云清告辞离开,彭静瑶把燕云浩扶到车上:“燕总,我帮你开车吧。”燕云浩此时也没精力反驳,点了点头,告诉她地址,彭静瑶稳稳的开着车,一直把他送到家门口。彭静瑶停车下来,帮燕云浩打开车门,扶着他下车:“燕总,你回去先吃点东西吧,饿了大半天,可别弄坏身子,我先走了。”
“嗯,谢谢你,小彭。”燕云浩低低的说着,声音透着沙哑,彭静瑶觉得不对劲,一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吓了一跳:“燕总,你发烧了!”彭静瑶赶紧打开车门,又把他扶上车:“不行,我们去医院!”
“小彭,不用了,我没事。”燕云浩嘴里这样说,身上却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力气。彭静瑶找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医院已经下班,她只好挂了急诊,扶着燕云浩来到急诊室,急诊的值班医生慢吞吞的检查,开了一堆化验单,让彭静瑶去交钱做化验,彭静瑶气得差点跳起来,燕云浩抓住她的手:“算了,别为难人。”
彭静瑶只得扶着燕云浩在医院转了半天,最后医生才拿着一堆单子得出结论:“病毒性感冒,先挂盐水,再去拿吃的药。”虽然是晚上,医院的输液室依然人满为患,进去都没下脚的地方,彭静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去军总医院,依着燕云浩的身份,总不至于受这种罪,她以前觉得仗势欺人就是不对,这时候心疼燕云浩,却觉得特殊身份还是应该有特殊对待,看着他一个气度儒雅的谦谦君子,挤在一堆病人中间,她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燕总,我们到外面走廊坐着吧,这里病人太多,容易交叉感染。”过了一会,彭静瑶实在忍不住,宁可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也不愿意看他挤在一堆人中间。
“也好,总是清净些。”燕云浩起身,彭静瑶赶紧一手扶他,一手帮他推着输液瓶。
“你靠着我睡一会吧,等差不多了我叫你。”彭静瑶坐在燕云浩身边,他的身高,坐下来,半边身子都没处倚靠,彭静瑶不忍心看他无处着力,索性把他的头一偏,放在自己肩上:“特殊时期,不要拘泥形式。”
燕云浩昏昏沉沉,意识已经不太清醒,靠着她的肩膀也没力气再折腾,彭静瑶瘦小的身子,也没办法支撑他太久,最后干脆把他的头放下来,让他躺在她的怀里。她看着燕云浩因为发热而发红沉睡的脸,轻轻的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燕云浩却依然显得年轻俊朗,眼角微微的细纹,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也许是常年富足优越、高高在上的生活,使他浑身充满贵气,即使身在人群,依然显得格格不入,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果爱妻健在,他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彭静瑶心里一阵酸涩,轻轻的把他的头搂在怀里,像搂着一个孩子。
燕云浩烧得迷迷糊糊,一直在做梦,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被妻子搂在怀里,他心里一阵高兴,想要用力搂紧她,回抱她,可是手上总是被什么东西挡着,使不上力,他十分着急,用力一扯,手上一阵疼痛,人立刻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手上的输液针被自己扯掉,手背上冒血,而他正躺在彭静瑶怀里,彭静瑶靠着椅背,仰着头睡着了,他挣扎的动静,惊到睡觉的彭静瑶,他刚醒过来,彭静瑶也跟着惊醒过来:“云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做了个梦,把输液的针给扯掉了。”燕云浩坐起身,有些不好意思。
“呀,出血了。”彭静瑶赶紧拿护士给的酒精棉球帮他压住止血,让他另一手按住:“你别动,我去找值班护士来处理。”
“为什么不待在输液室,在外面发生事情多危险。”跟过来的值班护士嘴里一边嘟囔,一边帮燕云浩重新输液:“输液位置都有编号,我们护士会根据用药的时间轮值,你们这样待在外面,没人看护,出了问题算谁的?”护士见燕云浩气度非凡,言语间总算客气一些:“快到输液室去吧,那里现在人少一些,可以躺着睡会。”
“好的,马上过去。”彭静瑶忍了忍,笑着对护士说道。护士将体温计拿给彭静瑶:“应该退烧了,量量体温,没什么问题的话,吊完这瓶盐水就可以回家。”说完就走开了。
彭静瑶将体温计放好,燕云浩见她疲惫的样子,心里不忍:“小彭,辛苦你了!”
“燕总跟我见外了,我天天赖在阿堕家吃吃喝喝的,也没跟她说个谢字,今天能帮忙照顾一下你,也是应该的。”彭静瑶看着时间差不多,把体温计拿下来看了看:“三十六度九,基本已经退烧,这点滴也没几下就结束了,燕总,麻烦你到里面待会吧,省得挨她们说。”彭静瑶扶着燕云浩来到输液室,按照编号来到床前,床上坐着一对夫妻,对面床上躺着一个孩子,夫妻俩看到他们,赶紧起身,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以为这床上没人呢。”
“没事,我们马上就好。”彭静瑶笑着说道,扶着燕云浩坐下。
“哎呀,你老公手怎么了?是不是被实习的护士给弄的?”那个女人看到燕云浩手上的伤口,一时很感慨:“我儿子被扎了好几次,看着都心疼,你说这医院,怎么净找实习的护士值班!”
“嗯,兴许是实习护士好使唤呗。”彭静瑶搭着话,也不好大发议论。
“你老公怎么了?是不是病毒性感冒?”对方看她搭话,竟然来了兴致:“这一阵子感冒的人特别多,季节交替的时候,可要注意身体。”
“是啊,是要多注意。”彭静瑶尴尬的应着,不敢看燕云浩的脸。
“你们孩子大了吧?这半夜折腾出来,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肯定不放心,咱们这当妈的,就爱瞎操心。”对方唠唠叨叨的,彭静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燕云浩见她一个未婚的女孩子,被这样误会,也不好解释,只好婉转的说道:“孩子已经工作了,不需要操心。”
“呀,你们才多大岁数,孩子都这么大了!看着也没比我们大几岁,结婚这么早啊!”对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彭静瑶,又看了看说完话闭目养神的燕云浩,满脸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