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事非常多,难免顾及不到她。燕少菲坐在一堆人中,端着笑脸,应付一下大家表面上偶尔的关心,再听听大家背过身对她的评论,心中五味杂陈。吃完晚饭,大家互相打着招呼离开,杨慎言照例待到最后,直到陪着爷爷下了一盘棋,才终于起身向长辈们告辞。
燕少菲回到公寓,觉得身心俱疲,直接躺到床上,头埋在枕头里。杨慎言见她不吭声,走到她旁边说道:“阿堕,先去洗洗再睡吧,这样躺着不舒服。”
“我不想洗澡。”燕少菲头也不抬,闷在枕头里嗡嗡的说道。
“乖,去洗个澡,这样直接睡太脏了。”杨慎言见她不肯动,耐心的劝道。
“脏就脏,我没那么爱干净!”燕少菲心里不痛快,说话也冲了起来,不肯从枕头中露出脸来。
杨慎言应付了一天的人和事,加上中间知道燕少菲去了冯家,心里也有点窝火,这时候见她不讲道理,心里一急冲口说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燕少菲窝着一动不动,半天没有任何动静,杨慎言见她不动,怕再说下去控制不住脾气,索性自己先去洗漱,出来的时候,在卧室没看见燕少菲,他赶忙来到客厅,也没见到她人。“阿堕?”杨慎言探头望了望餐厅,也没看见她,到处找不到人,他不禁心里一滞,赶紧拿起手机打她的电话,铃声在他身后响起,她没带手机。杨慎言赶紧换好衣服,打开门往外走,来到楼下,却看见燕少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发呆:“阿堕,”杨慎言急忙走上前:“好好的在这里吹什么冷风,小心感冒!”
“慎言,”燕少菲见他一脸着急,悄悄擦了擦眼泪:“对不起。”
“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杨慎言摸着她冰冷的手:“晚上天气太冷,生病了会难受的。”
燕少菲跟着他回到家里,杨慎言坚持让她冲了个热水澡,帮她吹干头发,泡了杯热茶递给她:“现在说说吧,为什么一个人出去?”
“慎言,我下午去的是冯爷爷家。”燕少菲啜了一口茶,才慢慢开口:“我知道不应该去,可是,我……”燕少菲迟疑了半天,也没办法把自己心里的感受说出口,她知道这样对杨慎言并不公平,需要努力的是她,一碰到问题就逃跑,并不是她的本意。
“我知道。”杨慎言淡淡的应道。
“你……”燕少菲抬起头,杨慎言也正看着她,她不禁又低下头:“你生气了?”
“说一点不生气是假的。”杨慎言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从爷爷房间里出来,没看见你,打你电话,你又没带,我以为你到爷爷家去了,还专门跑去找了一趟。阿堕,你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和我说一声,不要让我着急,好吗?”
“对不起,慎言。”燕少菲仍然低着头,他这样意气风发的一个男人,因为她,被家里的弟妹说三道四,才是她心里真正过意不去的。
“阿堕,不要一直说对不起。这是我的选择,如果让你难受,为了我,能不能请你忍受一下。”杨慎言心里非常清楚,家人对她有意见,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是拿她当做一生的妻子看待,有些问题,早晚都要面对。
“我不知道第二次会这么难。”燕少菲艰难的说道:“第一次结婚,懵懵懂懂,谁说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冯爷爷又那么疼我。慎言,我并不是要比较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想去寻找温暖的地方。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杨慎言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心疼又有些无奈,她的过去,犹如一张张开的大网,她仍然在网下挣扎:“是我不好,第一次正式带你去家里,应该要多陪在你身边。”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总是陪着我,家人会笑话你的。”燕少菲勉强笑了笑,冯胜凯以前总是喜欢黏在她身边,她那时候总是嫌弃他,却也没想到,在一个陌生的家里,这样的黏腻,却是一种变相的陪伴,至少在刚结婚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孤单。
第一次,燕少菲睡觉的时候,乖乖的睡在自己那一边,没有缠着杨慎言。早上醒来的时候,杨慎言看着远远蜷成一团睡觉的燕少菲,心里一阵发苦。心里生出抗拒,连睡觉的时候,都下意识的逃跑。原来,她睡觉时候缠人,也是一种对最亲近的人的信赖和依恋。他轻轻将她的身子搂住,抱在自己怀里。他知道,在自己家的备受冷落,让她甚至比最初的时候还要抗拒。
杨慎言搂着她,看着她渐渐伸展开来的手脚,轻轻抬起来,缠在自己身上,他喜欢这种缠腻着的姿势。他看着她的睡颜,静静思考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昨天他带着燕少菲回家,两个人一进家门,爷爷就一直用各种手段把自己留在身边,态度与往常迥异。父母一直是比较冷淡的人,自然不会和燕少菲有什么热络的地方,那一堆堂弟和家人,一直对自己在爷爷面前独享专宠有意见,想来在燕少菲跟前也不会说什么好话,甚至更有可能的是,背过身就会说些不中听的话。燕少菲是燕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被谢黛霜和燕云浩夫妻疼在骨子里,嫁到冯家后,冯胜凯爱她如命,冯老爷子对她又是宠爱有加,冯昌平和童晓天夫妇在冯胜凯生病期间,和燕少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几乎把她视作亲生女儿,两相对比,她会选择去冯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杨慎言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有些明白燕云浩的话,他现在等于是孤身一人和燕少菲身后的一大帮人在争宠,同时还要防止自己人扯后腿。爱情很简单,婚姻却从来不简单,尤其是要娶一个自己爱若性命的人。
李易非打电话给杨慎言的时候,燕少菲就在边上,听到柳眉顺利的产下儿子,燕少菲非常高兴,在一边笑着恭喜,大叫着要继续当孩子的干妈。李易非听到后,笑着对杨慎言说道:“大哥,赶快和阿堕生一个吧,她那么喜欢孩子,别再犹豫了!”
杨慎言挂了电话,第一次认真的考虑起生孩子的事情。如果有了孩子,自己争宠的筹码是不是会多一些?
不用再回大宅,春节的假期,杨慎言和燕少菲四处购买家具,将新家慢慢布置起来,看着里面的东西越来越多,燕少菲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杨慎言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慢慢筹划着自己的事情。
春节后,燕少菲见杨慎言迟迟不去云海,非常惊讶:“慎言,你不去上班?”
“和张云朗说过了,刚过节,事情不多,过一阵子再说。”
第二天,燕少菲被杨慎言拉着去机场,更是惊讶:“慎言,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玩。”
“到哪里?”
“海南。”
直到住进美丽的海边酒店,燕少菲还有些迷糊,明明该是上班的日子,两个人却忽然就到了遥远的海边:“慎言,怎么忽然想起来这里?”
“你以前不是说过,如果有了爱人,一定要携手共游天涯海角。”杨慎言换好衣服,温柔的看着她说道。
“咦,什么时候?”燕少菲被他说得一愣,自己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们三个高中毕业旅游,我陪你们一起。柳眉当时就想来这里,是你坚决不肯,说是以后要和心爱的人一起来玩。”杨慎言见她拿着衣服进卫生间,也跟了进去。
“我要换衣服,你跟来干嘛?”燕少菲见他亦步亦趋,不禁嗔道。
“又不是没看过,怎么忽然遮遮掩掩起来?”杨慎言不肯离开,坚持自己的权利。
“可是,换衣服的时候好奇怪。”燕少菲不是没见识过他的手段,原以为清心寡欲的一个男人,瞬间就能化身为一匹饿狼。
“快点换好衣服去海边吧,我没想吃了你。”杨慎言看她一脸戒备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这女人,是不是守错了地方?他转身来到房间,检查了房间的所有用品,随手将酒店准备的安全套扔到垃圾袋。
看着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燕少菲坐在沙滩上,想起在海上的日子,心里一阵茫然,原来心心念念的地方,也不过是经历风吹雨打,屹立在海边的两块石头而已:天涯、海角。“未问兰因已惘然,垂杨西北有情天。水月镜花终幻迹,赢得,半生魂梦与缠绵。户网游丝浑是罥,被池方锦岂无缘?为有相思能驻景,消领,逢春惆怅似当年。”燕少菲看着大海,心思飘忽。以前的一切,清晰却模糊,仿佛是昨天,又仿佛是上辈子。
“阿堕?”杨慎言见她神色空茫,轻轻说道:“能不能在海边和过去做个了断?”
“了断?”燕少菲似乎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怔怔的问道。
“总要和他告别,不是吗?”杨慎言仰面躺在沙滩上,看着蓝天白云,眯着眼:“走到天涯海角,回首转身,就是再世为人。”
燕少菲也躺在沙滩上,耳畔听着海浪翻腾的声音,仰望着蓝色的天空,是啊,故人已去,再是有情,终不能生死同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