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是，即使我认为他是一百，一千，一万个不应该走，这样的道理，那都是毫无用处的。实际上他已经走了。甚至是在我刚刚离开的第二年之后，他就已经走了。

    他是一个叛徒！一个背叛了这个村落的叛徒！一个背弃了我们誓言的叛徒！

    曾经，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他。甚至这辈子我原本都认为我不会怨恨。可是现在我开始怨恨他了。

    就这样，我过了一个迷迷茫茫，模模糊糊的夜晚。这一夜，在睡眠里，我的世界，充满了他的脸。各种各样的脸。有的是原本我熟悉的脸，带着阳光，带着热情，带着明媚。但有的却变成了我看不懂的脸。那是一些成熟的脸，长满了满脸的络腮胡须。他的眼睛原本是大而明亮的，可为什么后来在我的梦里，竟然出现了一些阴郁？就连头发也显得白花花的。各种版本的苍老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让我选择哪一个是他，但是即使有千百个选择，我都无从下手去确定哪一个是他。因此在睡梦中，最终我放弃了对他的各种猜测和选择。直到当清晨天色朦朦亮的时候，当外面的鸟儿已经开始鸣叫的时候，也不再有淅淅沥沥的雨点的声音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

    天色已经微亮了。空气，还是清新的，从我这间屋子的窗户外飘了进来。清晨，栀子花的香味更浓了。窗外传来了一些喜鹊叽叽嘎嘎的叫声。

    “可儿，你喜欢喜鹊吗？”就在这时，我仿佛听到了他二十年前的声音。我记得，他曾经给我捉了一只鸟。然后将它关在笼子里，细心地喂食它。我记得当他给我带来小鸟的时候，我没有太多的高兴，我只是说就这两只有一只，它太可怜了，并让他放了他。于是第二天他又给我捉了一只。因此那只笼子里就关了两只鸟。以后我再也没有埋怨过他。接着，他就认真仔细地照顾起的那对鸟来，直到那对鸟生出了小鸟。他还做了一些笼子，然后来来，当笼子不够用的时候，我们将所有的鸟都放归了山林。但是喜鹊，却变成了我想念他的一个缘由。

    这将是一个晴朗的一天。我站起身来，站在窗户口朝窗外张望。我并不能看得太远，因为在窗户外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些其它的物质挡住了我视线。昨晚来的时候，我并没有看清楚这些屋子的模样，而此刻，我就看清楚了，这林林总总的各式个样地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屋子，它们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有一种很是很古老的式样。就如同我居住的房间一样，看起来，我们这个村庄已经很久没有建新的建筑了。

    虽然没有新的一切，但是过去的这些都保留了下来，也将我的记忆给保留住了。

    我就这样站在窗前，一直站了很久。我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窗外就那几座屋子。我凝视着它们的轮廓，期待着，日头再次高升的时候，期待着这片土地渐渐地活跃起来。但是我就这样站了很久，却没有等到一个人。

    当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嘴角不禁微微地弯出了一些笑意。

    这是我们村子的人啊，看起来似乎很是祥和，他们都在睡懒觉吗？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我记得当我二十年前离开这座村庄的时候，我的心是多么的苦闷，多么的彷徨。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他也知道。或许，他只是嘴上说我幼稚，说我冲动说我单纯说我可惜。也许在他内心深处，他是赞许我的。现在我轻轻地对自己说道，内心带着一些嘲讽的内容，但是我依旧让自己相信了，这是对的。否则他不会离开。他重蹈了我的脚步。或许他是踩着我的脚印，走出去的。

    我这样暗暗地想道。如今我回来了，他会不会也跟着我一块儿回来呢！当我想到这个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即使如此，我的心脏还是微微地加快了一下跳动的速度，微微地震颤了一下。似乎这样的想法让我激动了片刻。

    不过，即使如此，当我抬眼再次看向窗外那此刻依旧十分安静的一片片的暗黑色的屋子的时候，我还是让自己接受了现实。或许现实永远像这片房屋一样黑压压的。那么轮廓分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和惊喜，它永远是那么的沉稳和沉重。让人知道，过去是这样，今天依旧是这样，或许明天当太阳升出的时候，它们依旧如此，没有丝毫的变化。惊喜是让人期待的，但是又有多少惊喜会变成现实呢！

    我依旧站在这窗户边。此刻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也并不想走出这屋子，因为这窗户外的景色我似乎还没有看够，我依旧在等待着，等待着这片沉寂的，图片，能够融入生命鲜活的，景象。因此我就站在那里，闻着栀子花的香味，感受着清晨清风拂面的感觉，等待着。

    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可是，在我窗户外的那片房屋，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个时候我感到有些疑惑了。难道这些屋子里没有人居住吗？如果真是这样。。。。。。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不禁震颤了一下，一种不好的感觉包围了我的心。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不敢往下想。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是否能够认为如今我们的村庄它是处于一种凋零的状况吗？

    当我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的村庄是很不安宁的。我的离开并不是逃避，而是为了寻找希望，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带着希望色彩的东西，如今，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我希望能够在这村庄里看到一些带有希望的东西，因为我一直相信他在这里，一切都会变的。没想到，当我回来的时候，他也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