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间后,刘公公也是头一个有些微醺的样子了,看着气氛刚好,于是开口对李沐道:“李大人,咱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情,我就直说了。”
李沐当然不怂他刘喜的,只是不知道如何要紧的事,能够将东南最有权势的几家召集到一起来。
“柱国来江南前,陛下面授机宜,让柱国开海通商,能缓解一下内库入不敷出,金银紧张的局面。倒不是咱家有意柱国和陛下的密谈,这事儿是陛下告诉九千岁,九千岁又告诉我的,让我对柱国,一定要鼎力支持,绝不藏私。”刘喜道。
这倒是不稀奇,天启和魏忠贤,那是何等亲近依仗的关系,这些事情,魏忠贤都不用去打听,天启都会主动告诉他,有的时候,信任就是这样,天启信任魏忠贤,远胜过满朝文武大臣。
在江南开海,无非几方势力要平衡,一是官府勋贵,这个李沐能一言而决,二是各地镇守矿监,这个刘喜自然是能说上话的,三就是以郑氏为代表的世家大族和大海商,这也是郑芝豹坐在这里的原因。
李沐要开海通商,在江南有条件玩这个游戏的贵人眼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关键的是,蛋糕这么大,多了一个人,肯定是不够分的。但是好在李沐手上有两支精锐的水师,原本就不弱的福建水师和李沐带来的登莱水师凑在一块,瞬间成了在东南海面上举足轻重的力量。
如果能和他联手,把蛋糕做大呢?郑氏现在和弗朗机人(葡萄牙)和红毛人(荷兰)抢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若是能靠着朝廷的水师,拿下南洋各岛和马六甲,那所得之利润,又岂是现在的十倍百倍了?
葡萄牙人窃据澳门四百年,正是从此时开始的。
对辽东建奴的战争,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远不足以彻底消灭满蒙边患,之后还有很艰难的仗要打,辽东贫瘠,锦州更是一座人口稀少的军事堡垒,朝鲜国力羸弱无力支持大军,如果要组建新军对抗建奴,非有富庶的江南之地和通海贸易的巨额利益不可。
李沐也是沉吟了一下,自己毕竟手中有兵有权,郑芝豹和刘喜肯定会吐些银子出来分一分,否则也显得太过于贪婪,得罪了他李柱国,下决心跟这两人死磕,谁都讨不到一点好处。毕竟,这是打得建奴闻风而逃的李战神。
但李沐要是要的太多,当然也不可能,谁也不会把吃到嘴边的肉再交出来,如果谈不拢,也就只有回去各自积蓄实力,战场上见真章了。
李沐心中合计,刘喜的部分,轻易动不得,但是总该拿一些,显示一下自己的地位,况且若是一点不要,反而让别人心里不安,觉得自己图谋甚大。魏忠贤此时尚且不是他李沐可以对抗的存在,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掐内官集团的脖子。
所以这一下,郑氏是必然要下手了。
李沐定了定心,拱手对刘喜道:“公公那是给皇上和九千岁谋事,我哪里能从公公这里要钱,那不是不懂事嘛,公公可不能看我年轻,就以为沐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啊。”
“哈哈,李柱国可是少年有为,这也是九千岁交代的,这样,一年给柱国五十万的例银,柱国可别推脱了,到了东南,还让柱国吃朝廷的饷过日子,那不是打咱家的脸么?朝廷也不容易,咱家也是心疼的紧啊。”刘喜知道李沐这话一出,看来是不会动他们中官的那部分,心中也是满意的,五十万确也不是个小数目,像李沐这样的年轻人,潜力巨大,出点血结交一下,也是深谋远虑的好路子。
那边郑芝豹面上不变,心中早已冷笑不已,给皇上谋事的要不得,自己这边,估计是不能善了了。
“郑员外,您也是明理的人,大明通商贸易,这是跟祖制不合的,沐虽然感佩员外的为人,可是规矩是规矩,朝廷律法摆在那里,让我也很为难啊。”李沐沉声对郑芝豹说,言语里甚至隐隐有威胁之意。
这个时候,都是赤裸裸的利益,不狠一点,谁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让出自己的部分。
刘喜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也是帮腔道:“哎呀,郑员外,朝廷的官不好做,咱家也是知道的,李柱国这是领了皇上任务出的京,也真是没办法了,咱大明还是要靠李柱国北击建奴呢。”刘喜论起亲近程度,当然还是和李沐更好一些,抛开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不说,李沐毕竟还是名义上的阉党一员呢,那可是一家人啊。
郑芝豹当然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但是他也不想一上来就和朝廷对着干,也点点头道:“只要大人愿以水师为我商船护航,我愿每年给大人抽五百万两,现在走商所得,分大人三成!”
这一次,郑芝豹也是下了大血本,一下子吐出三成,但是要调动水师为郑氏商船护航,这样就可以抽调原本的战船开辟新的航线,而这个“现在”,就是陷阱所在,到时候有了新航线,郑氏完全可以说,只是答应当时的收入分给李沐,后来的新航线,可没这个规矩。
郑家的算盘打得精,若是没有长远眼光的官员,估计也就答应了,但是李沐知道,在这个年代,中国的商品享誉全球,供不应求,只要不是个傻子,往任何有人的地方运都是稳赚不赔。在明末开海的时期,世界上有三分之一的白银都流入了中国,极大的刺激了国家资产阶级的形成和工场作业的发展,对外贸易所得到的好处,简直难以想象。
在原本的历史上,在没有朝廷参与,仅靠地方海商走私的贸易形态下,晚明流入中国的白银就高达三亿三千多万两,若是有朝廷担保开辟更多的航线,利润所得更是十倍不止,哼,五百万?郑家还真是好算计啊!
涉及到利益问题,李沐也不假惺惺的装老好人了,他是东南三省的首牧,本身也应该强硬一些,李沐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有些冷冷地道:“郑员外,生意你做可以,但是每年的例银,不能少于一千五百万!而且官船护航,按次抽成,所有的贸易,必须处于朝廷的监管之下,你郑家在福建做生意,总不能做到王土之外去了!你不用和我多说,我给你时间考虑,七天之内,经略府恭迎员外驾临。”
李沐话说完,拿起毛巾擦拭了双手,拿起茶盏漱了口,站起身对柳如是说:“饭吃完了,柳大家若是有闲暇,陪我走走吧。”说完微笑着当先出去了。
柳如是看郑芝豹脸黑如漆,估计也没时间责怪她不懂礼数,也是像桌上二人道了个别,追着李沐离开了。
刘喜倒是心情好的很,盛赞了柳如是的琵琶技艺,还封了二十两银子的赏。
待到刘喜抱拳告辞之后,郑芝豹黑着脸叫来家丁,轻声叮嘱道:“速去福建,请大哥来,这浙江的事,怕是不能得善了了。让吕宋的二哥,带船队回来,说不得,这一次要先下手为强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