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张朴素的毛边信纸,纸面上还带着李妍儿身上淡淡的香草味道,映入眼帘的是一笔娟秀小巧的楷书字体,书信不长,却有好几次涂改,显示写信的人心中极度的挣扎和犹豫。
“云琪哥哥,一切安好,见字如晤。”熟悉的字迹,仿佛让李沐透过信纸,又看到了那个在油灯的灯光下,一笔一划仔细埋头而书的美丽身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回返故国的海船上了,我用朝鲜语写了信封,除了伊宁之外无人识得,就是不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跑来追我回去。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而我,也一定会跟你走。
但是,我真的不敢冒这个险了,云琪哥哥,自你来到朝鲜,我第一次在义州的驿馆遇见你,就觉得你是那么的不一样。其实你在朝鲜的时日并不久,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和你在一起。但是对于我而言,从你对我说要和我做朋友的时候起,世间其他男子,便突然不再可以和你相提并论了。仿佛女孩子在你眼中,真的是可以得到尊重和体谅的,红颜薄命,商女不知亡国恨。王室里的女人,几乎都是家族和权力的象征,是王权争斗中的牺牲品。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则大多是男人眼中的生育工具,是他们眼中的禁脔和财产。
而你每次给我讲故事,讲到苏妲己,讲到杨玉环,讲到那些被视之为亡国之兆的女子时,你总是嗤笑一声,然后告诉我,这些自以为是的君主,总是把国破家亡的过错怪到女人头上。却不知他自己不是圣君,怪女孩子有什么用呢。”
李沐读着,舒菡也默默地看着李妍儿的信,李沐看着看着,有些酸楚的笑了,这明明是她理所应当得到的尊重,却好像是自己给了她莫大的恩惠一般。
中间的一大段,几乎都是表达对李沐的爱意,在这个女孩子普遍矜持而含蓄的年代,李妍儿满心的喜爱都快从信纸里溢出来了,可是到了最后,该来的还是会来。
“云琪哥哥,对不起,我知道道歉并没有用,可是我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该怎么办。你公务繁忙,我可以理解你,可是我一个人的时候,面对孤冷的月光,躺在床上,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的时候,却又非常害怕,大明非我故土,杭州也不是家乡,就算这里千好万好,对我来说,也总有挥之不去的陌生。我爹娘很早就被光海君谋害,是王兄把我抚养成人,王兄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兄长,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云琪哥哥,这个选择,真的太难了,我好几次想到用死亡去逃避选择,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你就有脱不掉的麻烦。这一次,我甘心放手,你一定要和玥然姐姐好好的,然后,也望你体谅我的万难之处。
妾身拜别,后会无期,我的。。。夫君大人。妾身李妍儿敬上。”最后一个“夫君”明显犹豫了非常长的时间,连字迹都有些歪斜了,这两个字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泪痕。
看完信,李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苦笑着道:“万难之处,万难之处。菡儿,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万难之处呢?”
问完这个问题,李沐却没有听到回答,回头看舒菡的时候,却看到舒菡绝美的娇靥上满是泪痕,眼神飘然望向窗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李沐顿时心疼无比,轻轻地唤一声道:“菡儿。”
舒菡听到李沐唤她,才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李沐深邃而带着疼惜的目光,满是泪水的绝美俏颜上,露出了一个让李沐毕生难忘的,心碎无比的笑容。
“你怎知我没有万难之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