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熊氏满门,感念在心。”无论李沐和熊成的私交如何,明面上两家的地位还是差距巨大的,熊廷弼是锦州经略安抚使挂兵部尚书衔,官居二品,熊成虽然是一品的太原总兵,但总兵官是武官衔,远不如他老爹那个二品文官值钱。比起身为总制,大学士,钦封唐国公的李沐来说,堪比萤火皓月之别。故而熊老夫人的话也是得体的。
当然,熊氏给他面子,李沐自然也要给熊总兵面子,便赶忙回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伯功兄与我私交甚笃,从辽东战场上尸山血海里走出来,本是手足兄弟,更不用说舍妹已经是熊家定下亲的媳妇儿,老夫人就将我当自家子侄看待便是。”
李沐和熊氏族人一一寒暄了,好容易才瞅着空儿,也跪坐到熊成身边的蒲团上,低低的对他说:“伯功,我知道你现在无心他事,但是辽东事态紧急,我身边只有北云一支精兵可用,你身为北云统领多年,早就对他们如臂指使,此去朝鲜,我再三斟酌,觉北云兵之统帅,还是非你不可。”
熊成默默的听着李沐的话,自己却一言未发。
李沐只好接着说道:“熊老督师为国殚精竭虑多年,以高龄戍卫边镇五载,常年与家人分居两地,忠义可嘉,为今之计,只有把这帮狗建奴赶回辽东去,大明才有真正的宁日啊。”
熊成听着听着,居然慢慢的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眼泪止不住的流,或许这两日哭够了,哭干了,连笑声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沙哑声,他抬起那沟壑纵横,满是伤痛的脸,直勾勾的看着李沐道:“李云琪,你早知建奴不灭,是为心腹大患,这么多年,各种先进火器均不配给锦州镇,强压锦州镇实力,结果没想到玩脱了,连锦镇自己都没保住,现在来和我说家父忠义可嘉,不觉得讽刺吗?”
“伯功兄,你这话从何说起。”李沐惊讶的道:“锦州镇是我一手草创的嫡系,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怎会自废武功,压制锦州?”
熊成哂笑一声,轻轻摇头道:“李督师,时至今日,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说过,天启四年,你刚刚迁晋阳侯,京师里十几位公侯伯爵设宴请你,英国公张维贤对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
“你说,英国公曾告诉你,敌人,才是武臣生存的命脉所在。我们厌弃敌人,当然也需要敌人。”熊成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这个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字字诛心的道:“从那时起,那就开始怕了,害怕建奴一灭,你会落得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我这次去辽东,志在平定辽东,消灭奴患。”李沐沉声回答道。
“哈哈,物是人非,现在的你,当然有底气这么说。”熊成毫不客气的揭穿李沐道:“皇上刚刚登基,立足未稳,况且今上对魏忠贤之阉党势力深恶痛绝,只要皇上对阉党下手,东林势大已成必然,皇上需要人制衡东林,还有什么比刚刚携大胜之威回来的唐国公更合适的呢?”
李沐听熊成丝丝入扣的剖析朝局,不由得有些不认识般的看向他,这个曾经只知在战场上杀敌的大将,如今居然有如此敏锐的政治洞察力。
“云琪,人,都是会成长的。”熊成似乎读懂了李沐眼神中的语言,头也不抬的道:“你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唐国公,我又怎么能只是一个横冲直撞的熊总兵?”
“呵。”李沐也是无奈的点头道:“就问一句,跟我去朝鲜,给熊老督师报仇,杀尽建州奴狗,彻底平定辽东之患,你可愿意?”
李沐了解他,知道就算他看穿了自己在辽东的布置,也一定会同意带兵入朝,熊伯功永远是熊伯功,爱恨分明,嫉恶如仇,和他老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世态炎凉,人心百变,都始终坚持本心,为国死战,不惜己身。
“我带北云兵入朝,李倧这小子,怕是彻底睡不着觉了。”熊成哭着哭着,忽又阴测测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