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赦于大狱里自尽,这消息如同急性病毒一样,传播极快,短时间内传遍了雒阳,令雒阳上下沸腾不已,但却无太多人感到吃惊,因为在司隶校尉大狱里,受不了酷刑而自杀的高官权贵,王孙公主太多了,袁赦只是那些人中的一员而已。
伏泉今日请了假期,为了就是看大狱里的那一场大戏。得到消息后,便随伏完火速往大狱赶来。到达大狱的时候,便见大狱外,已经围满了前来探知消息的人。
这些人面相伏泉多数熟悉,他们大多是朝堂的公卿百官,或与袁赦关系亲近,联系较深,见此而悲痛不已;或与袁赦本就有大仇,见此却是大笑不已,连连高呼大仇得报,一点也不在意周围之人看法,人群里各色人情百态看得叫人唏嘘不已。
幽暗潮湿的牢房里,不是时有股阴森之气袭面而来,令人发颤,袁赦的尸体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牢房地上。他颜面青紫,脖子上一条缢沟十分显眼,表皮剥落,皮下出血,已经有黄褐色的皮革样化,特别是脖子上那一道粗粗的印痕惹人注目,显然袁赦已经死去多时。
“见过明公,见过中郎。”验尸的令史检验完后,这才稍加整理了仪容,向伏完、伏泉行礼。司隶校尉部掾属的令史,相当于后世从事尸体检验和活体检验的仵作,此时尚未有单独的名字出现,多与其他官署一样以代指小吏的“令史”来称呼。
“恩!”伏完应了一声,伏泉则是颔首示意,伯父在前他可不便出声。接着,伏泉对牢房里已经检验过尸体的令史问道:“尸体可有疑点?”那检验完尸体后,一身汗渍和臭味的令史行礼回道:“回禀明公,死者除死前用刑颇重外,尸体全身并无其他疑点,其应是自缢无疑。”
令史的话里说得比较隐晦,他可不敢说袁赦受的刑罚不止是重那么简单,简直是惨无人道。毕竟谁都知道袁赦死前是被自家上官审问的,那袁赦身上的伤痕出自哪里,已经很明确了,肯定是伏完下令的。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都是陆准为了让袁赦绝望而故意如此,否则肯定要如实禀报。
“既如此,将尸体收敛,令其家人寻回。”伏完点头,随后又看了眼牢房场景,眼神在袁赦脖子上的粗布流连了一会,虽然对于大狱牢房简陋,竟然会为袁赦准备粗布有些好奇,不过并未多想,只当是狱吏畏惧袁赦权势或者袁家背景而准备的。
“诺!”
见就此无事,伏完便欲离去,进宫将事情前因后果告知皇帝。反正,此时袁赦已死,治罪与否已然不重要了,断了何家与外朝士人之中最大的势力袁氏集团的联系,已经达到了原有目的,其他都无所谓了。
不过就在此时,牢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着像是有不少人前来一样。伏完皱了眉头,暗道自己下属怎么如此不听话,没自己命令竟然也敢放人进来,转头对着身后的伏泉眼色示意了一番,伏泉会意,与伏完行了一礼后,便出了牢门。
此时牢门外,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正带着数人走来,他看着身量中等,容貌不凡,脚步沉稳,给人一种刚毅威严的气压。若不是他此时穿着宫内一般郎中卫士的服装,旁人还以为他是某个两千石的大官了。
伏泉出了牢门,刚拐了个弯,便与这人相撞,脸色顿时一惊,不过很快收敛,厉声斥责道:“何郎中,此乃司隶校尉禁地,汝岂可随意进出?”
“见过中郎!”那人见了伏泉,脸色亦是一变,随即行礼道。虽然他见面就被伏泉刚一阵训斥,心情也是十分不好,不过碍于对方官职比自己大的多,只能忍着不发作,否则说不得被这家伙抓了把柄将自己赶出朝堂,要知道他为了入朝为官,可是花费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的。
“恩!”伏泉颔首应了一声,并不言语。说实话伏泉根本不想和这人有太多牵扯,自己和他也只是在宫中见过几面,并无深交。两人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站在了对立面,自己和他有深入交集那真是头脑有病,要不是因为他入了朝堂,自家能如此费尽心机的来搞倒袁赦吗?
没错,这人就是何进,那个未来从一介屠户出身,最终爬到了执掌天下兵权,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的人物,宋、伏两家现在最忌惮的对手。
何进见伏泉如此轻怠于他,心中异常愤怒,却不敢表明,压下怒气随即道:“进奉陛下口谕,前来相送袁常侍,请中郎借过。”
伏泉听后一愣,随即看了眼何进,脸色深沉,也不言语,返身回到牢里。一个在宫中值守的卫士,也敢在自己面前用皇帝的名义指挥自己,真是徒增耻笑。自己是忌惮何进未来整合中朝、外朝的能力,可不是怕他,若是宋皇后生下皇子,何家还需要怕吗?
看着对方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何进眼中愤怒无比,真是奇耻大辱。等自己外甥即了位,必让你们这些老牌外戚灰飞烟灭。
大狱里,伏完见到跟着伏泉而来的何进,脸色也是不善,何进和他行礼时,伏完也未加理会,引得何进只能自顾自笑着离去,看得很是尴尬。
“尔等入内,查明袁赦死因。”不过,何进随后对牢外那些人的命令,却让伏泉脸色一变,暗道何进历史上能成为大将军,可真不仅仅是因为有个好妹妹的缘故。
想想看,刚才何进可是亲口对伏泉说只是奉了刘宏的命令来送袁赦,可没有说是来调查袁赦死因的。他这一番唬弄伏泉,可是直接打了伏泉一个措手不及,很明显这位野心勃勃的“屠夫”,已经发现了宋、伏两家要对付袁赦的真实目的,通过打击袁赦,掐断何进与宦官以及袁家之间的联系,这样仅凭张让、郭胜,势力虽大,但却不会让宋、伏两家非常忌惮,毕竟当中朝宦官、外朝士人联合起来,才是中朝外戚的最大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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