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但这字却不会骗人!”
师徒两人漫步在一条小河前,环境还算清幽,这种小河在苏州府随处可见,日常洗衣取水都能用到,河边还特意放置有青石板,供人踩踏。
眼下虽说到了午时,依旧能看到人头晃动,隐约间还能听见妇人的说话声传来,两人没有露出身影,继续朝着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性格坚韧者,写出来的字刚劲有力;优柔寡断者,提笔难下反复再三。少年得志者,挥墨轻狂肆意;老年养性成,字韵中正平和。男人的字端正大气,女人的字娟丽秀气;见字如见人,见人如见心!”
“现在你懂了么?”
懂?懂个锤子,邱先生说了一堆话,张曜听了只想翻白眼,什么见字如见人,什么见人如见心,听起来也过于玄乎了点,要是看字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是什么样的,这个世界也就简单了,哪还会有人心鬼蜮的说法。
“师父啊,我已经是您的弟子了,从此以后断骨连筋休戚相关,咱能不能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有什么话就别藏着掖着拐弯抹角了,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弟子愚笨,实在领悟不了师父您的高论,还请您老收了神通,明明白白的指点出来吧。。。”
“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邱先生听了是吹胡子瞪眼的,气的恨不得把张曜拖过来暴打一顿:“我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你还揣着明白当糊涂,给我玩心眼?”
张曜是一脸委屈:“师傅啊,我这人最是实诚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怎么会是玩心眼呢?”
“你真的不懂?”
“是真的不懂,比真金还要真!”
低头四处看了几眼,邱先生走到一旁捡起一根树枝,掰断一小节来,以树枝为笔,蹲在地上写了一个‘乐’字,板着脸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他问的显然不是字,而是其他的东西,张曜走过去盯着字看了片刻,迟疑着道:“虽是个‘乐’字,但弟子却没有从中感受到一丝开心之意,反倒觉得这字蕴含着一股迫不得已,一丝无奈和愤怒,还有一丝丝的悲意。。。”
话没说完他立刻反应过来,看了看字,又看了看邱先生,随后慢慢直起身子,神色如常目光平淡无波,在那谁也瞧不见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未知的东西在一点点酝酿,若隐若现,不急不慢!
“我当年求学时,曾夜宿山神庙偶遇一位异人,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聊到了书法上面,那位异人曾说,当世书法步入歧途,世人为追求字体好看,求其形而忽其意,空有笔法却无深蕴,写出来的字只是好看的符号,没有丝毫意义!”
说起往事,邱先生慢慢陷入回忆中,时隔七八年,那山神庙的一草一木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人说的每句话至今都历历在目,说来也是诡异,他却怎么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记忆仿佛隔着一层迷雾,永远都看不清楚。
“我那时年少轻狂,觉得这人说的话过于偏颇难以入耳,便忍不住争辩了几句,谁知到最后两人大吵起来,谁也说不过谁,原本以为此事无果不再谈论,那位异人却动了真火,在我面前写下两个字来!”
看着张曜,邱先生缓缓道:“一个如你刚才所见,是个‘乐’字;另一个则是‘哀’字!”
“我观那‘乐’字,毫无悲意却肝肠寸断,只觉得活在世上乃是最惨的一件事,每日睁眼呼吸吃饭,日后娶亲养儿育女,所有一切统统都是折磨,越看越是哀伤,余生再无希望,万念俱灰只想一死百了!”
“反观那个‘哀’字,没有喜事却喜上眉梢,夜宿山神庙,外面狂风骤雨,上天垂怜之喜;长夜漫漫偶遇可交之人,相谈甚欢之喜;腹内空空带有干粮,不虞饥饿之喜,这世间的每一件都是喜事,让人喜不自禁,让人欣喜若狂!”
“师父,你是想告诉弟子,那个人身怀妖术,乃是一个妖人?”张曜面无表情道:“否则这字怎么会有魔力呢?而且还是和意思相反,不是妖术是什么?”
“妖术?”邱先生脸上升起浓浓的讥讽,毫不客气的嘲笑道:“张大公子,为师教了你一个多月,却忘了告诉你一个道理: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言海!”
“恐怕是先生忘了吧?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学生书读的少,更是胆小如鼠,这种神神怪怪的东西一向是怕的厉害,不像先生养气有成,浩然之气充盈心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以放心大胆的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
张曜说的这番话,邱先生只听进了最后四个字,脸色复杂幽幽叹道:“那有什么畅所欲言,我当初比你还要不堪!”
“那人将我唤醒,我吓的脸色发白身体抖如筛子,和你现在想的一样,也以为那人身怀妖术,施了什么妖法。。。”
。。。
。。。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那位异人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旭升,你干嘛如此畏惧?枉你也是读书万卷胸有锦绣之人,为何现在连那些乡野村夫都不如?”
明明知道这人是在故意将自己,邱昊依旧不受控制的挺直了身子,壮着胆子,声音颤颤抖抖道:“胡说,我哪里怕了?我只是、只是。。。只是刚才那雷声来的突然,我只是一时不察被惊到了而已!”
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他定了定神,心中暗暗叫苦:坏了坏了,还以为这人也是求学的士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妖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要是起了什么歹心,这可该如何是好呀!
想起话本上看过的神怪故事,邱昊只觉得惶恐不安,书中说,山野精怪最喜欢变成女子模样,假借仰慕之意,趁机迷人心智行那苟且之事,目的是为了吸人精气,这人是个男儿身,应该不是什么狐狸精、蝎子精或者女鬼一类的东西。。。
难道他是妖道?这样一想更是头皮发麻,传闻妖道比山野精怪更加恐怖,死于女鬼狐狸精之手,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要是碰到了妖道,据说非得剥皮剜心断骨抽筋,经受种种折磨才会被杀死,为的是让人死后怨气冲天化为厉鬼,最后好捉入法器中祭炼成邪物。
“旭升,这世间那有什么妖术,不过是些不明事理之人以讹传讹罢了,”那人好言说道:“我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见猎心喜下,担心旭升你也落入歧途,一时冲动写下这两个字,虽是好心却办了坏事,惊吓到了你!”
见那人说的真情实意,模样也不似作伪,也知对方若是妖道,自己就是喊破天也是无用,如此一想觉得甚是有理,邱昊的胆子也就慢慢变大了些,只是之前受惊吓太重,不敢太过靠近,觉得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最好。
气氛随即沉闷了下来,外面风声呼啸电闪雷鸣,破庙内营火摇摆不断,时不时还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隔上好大一会儿,他心中的恐惧慢慢消退,好奇心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咳咳,兄台,你刚才说书法之道有三重境界,小弟笨愚,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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