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机械,只是不知如何运作。
小军虽然已经是千疮百孔,头颅却仍在不住摇晃。晃动间,脖子上的缝合线渐渐松动,过了一会儿,小军的整个头颅从脖子上落下,囫囵滚了出去。
众人到了此刻已经吓得肝胆俱裂。这陈空竟如此狠毒坚忍,为了替好友报仇,不惜将他的尸身炼成绝尸,再掏空内脏暗藏机关,这手段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还有什么利害机关,更不敢出手阻止,任凭小军的那颗头颅奋力向八爷滚去。
八爷早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此刻还没等到小军张口咬啖,便被吓的口吐白沫,双眼一瞪,死了。
小军的头颅仍红着眼,恨恨撕咬着八爷的脖子。他对八爷的怨恨便是到了此刻也难以消解。
纵然八爷已死,他仍将八爷的肉一口一口咬下,又狠狠吐出。
撕咬间,小军的头颅忽然流下两行清泪,脑中有了一丝清明,不知是真是幻,浮现出陈空扶着自己尸体的场景,他只记得陈空惨然道:“小军,我做了这件事,你就不再算人类的尸体了。我更是再也不配称之为人了。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记得你和我说过,谁敢碰你媳妇,你化成灰也要弄死他。”
暴雨渐歇,经过一夜风雨的摧残,倪二娘的院内积满了水。清晨的柔光照的屋檐上的积雨晶莹剔透。倪二娘望了望自己孩子的棺材,想哭,但泪腺早已无法分泌。
她近来像是老了几十岁,小军活着的时候,村里的闲汉还会经常撩拨她,如今小军过世才七天,闲汉们已经认不出这位白发老妇了。
突然她发现了一丝异常,她看见小军的棺材已经打开,旁边排着一堆小小的蜡烛,但只有一根还燃着微弱火焰。
倪二娘没有太大的波动。反正人都不在了,也许是被饥肠辘辘的野兽拖走充饥,也许是八爷一行尤不解恨,拿去鞭尸泄愤。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能力去寻回小军的尸体了。
她已经太累了。
如今的她仿佛露一弯笑容,吃一口热饭都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责。左邻右舍的卫道士们,会纷纷质问她为何儿子死了,却没有表现的痛不欲生?哪怕她已经走出了阴影,他们也会将她重新推进黑暗,再劝她一定要走出阴影,过上新的生活。
云来客栈下了一夜血雨,此刻仍是剑拔弩张,没人意识到朝阳已至。
小军的头颅紧紧咬着八爷的尸体,这一对地位财富有天壤之别的人,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厮杀着。
被八爷凌辱过的女人们都挤压一起,躲在另一个温柔男人的身后。愁云守护着众女,双眼木然望向窗外。
麻绳仍缚着的两个裸体男人,在昨天之前还是不可一世的玄门高手,但经过一夜腥风的肆虐早已奄奄一息。
背佛者吴相也被愁云小心翼翼的救了下来,但四肢皆损,筋骨惧断,一身武功不知还能恢复旧观否。
愁云对师兄陈空的愤懑再次充斥胸膛,手指在剑柄上竟捏的鲜血淋漓。
突然一位清雅女子从门外匆匆进来,脸上泪光萦然,便如这雨后芙蓉一般。
她看到愁云,像是见到亲人一般,扑入他的怀中,不停抽泣道:“陈空大师为了救我们,身受重伤,被那金甲人逼跳崖自杀了!”
愁云心里一酸,满腔怒火消失殆尽,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手中的长剑也脱手掉到地上。
如烟接着道:“我跑下山崖,沿着河找了一夜……”
愁云浑浑噩噩,再也听不清如烟说些什么。只觉在命运面前,人力实在有限。陈空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是不堪一击。
但他心下还有一丝指望,捡起长剑冲了出去。如烟娇呼道:“愁公子,愁公子”
她吐气如兰,一声微风从她的唇边生起,伴着女子的香气,吹散一屋血腥,拂过仍狠狠撕咬着的小军的头颅,拂过八爷不成人形的尸体,拂过愁云飞奔的侧脸,拂过山岗,拂过河流,拂过农田青葱,拂过白骨累累,拂过大雨初歇的村庄,拂过倪二娘苍老的脸庞,最后拂过七星灯,吹熄了最后一丝火苗。
小军暴怒的双眼渐渐暗淡下来,被炼成僵尸的人,他的中阴身难有善道,但是他笑了,即便已经是一颗腐烂的头颅,众人都看得出他极其诡异的温柔的笑了。
“谁敢碰俺媳妇,俺化成灰也要弄死他”
“媳妇,俺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