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僧呵呵一笑,端起了茶碗,他的面容在热气里变得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意境,他笑道:“你到弥山之前,没有旧时好友们的音讯。离开弥山之后,仍是没有旧时好友的音讯。其中的区别也有,便是你在弥山之前,虽不知他们的近况,但毕竟知道他们都活着。而如今,你连他们是否还活着,都不能确定。人生便是这样,似空非空,一味执着,终究竹篮打水”
陈空有些惊讶,问道:“你都知道了?”
无名僧喝了口茶,道:“娑婆派放出话来,说你杀了一万斯建陀提破,之后被娑婆散人打落山崖。恐怕不只是我,整个江湖都知道这件事了。”
陈空皱了皱眉,道:“你也知道他们是胡扯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无名僧点头道:“那是自然,一万斯建陀提破是娑婆派杀的,只不过他们以为你死了,因此推在你身上罢了。只是有一事老衲有些纳闷,按照我对娑婆派的了解,他们是没有这等实力的。”无名僧的自称和他性格一样多变,时而自称我,时而自称贫僧,时而自称老衲。陈空心事重重,无暇嘲笑于他,却将谷风和玄武铁甲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连谷风,任风,娑婆散人形貌一模一样之事,都告诉了无名僧。
这些事情极为诡谲,无名僧低眉倾听,不露半点惊诧。陈空不断说着,像是一位异想天开的说书人。待那柱香燃尽,屋内便充斥着沁人心脾的檀香。无名僧睁开眼来,道:“茶不错”
茶是新茶,杭州西湖的龙井。用青花瓷的茶碗盛着,像是一块碧绿的翡翠。只瞧一眼,便让人暑气全消。在这之前,无名僧只喝得起粗糙的大麦茶。
无名僧是三宝古镇唯一的明白人,又是陈空的良师益友,陈空因此才赶来和他商量对策。没想到说了半日,却换来一句“茶不错”。
无名僧边说边将双腿盘起,一声不吭,仿佛入了定。陈空见他装模作样,当真是越瞧越怒,便要的拂袖而去。无名僧忽道:“这么好的茶,可不该是贫僧能受用的。”
陈空道:“老和尚你想说什么便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无名僧道:“斯建陀提破,乃是各大门派推选派中精英,形成的中立组织,起到监督玄门各派之用。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可是都用纯金打造的。”
陈空点了点头,皱眉道:“这事我也一直非常疑惑,他们哪里来的钱,去弄那么多黄金?”
无名僧笑道:“他们自有他们的缘法,暂且不提。但这一万斯建陀提破覆没在弥山,这无数的金盔金甲,可是落在了娑婆派手中了。”
陈空心中一激灵,露出惊慌的神色。无名僧点了点头,道:“看你的神色,应该你也已经料到了。现今的娑婆派,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而且他们给玄门各派高手不少好处,我一个空门退休的老和尚,都收到了他们极昂贵的礼物,从此锦衣玉食。”
无名僧拿起茶碗,惬意的一吸,又道:“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娑婆派武力既强,又给了大家这么多的好处。又有谁愿意信你的话呢?就算他们真觉得此事有蹊跷,又有谁肯随你出头呢?”
陈空道:“斯建陀提破呢?这些黄金盔甲,不是属于他们的么?”
无名僧哈哈大笑,道:“斯建陀提破一万生力军,都死在了弥山,还有什么能力和娑婆派争?娑婆派不将他们赶尽杀绝,已是大幸了。”
陈空原想联合各派讨伐谷风,这样看来,这计划当真是难以实施了。
无名僧又道:“你活着,便是娑婆派的心腹大患。念在你我师徒一场,我就当你没来过吧。”
陈空怒道:“这是什么话?娑婆派里通外国,结交番邦,迟早有害于我华夏,你是打算不管不顾了么?”
无名僧闭起了眼,只留一条缝看着陈空,道:“我去和娑婆派作对?我是嫌茶不好喝,还是嫌重修三宝寺不光彩?”
一股失落之情充斥在陈空胸口,无名僧仿佛又入了定,不再说一句话。
陈空起身,沉声道:“我先走了”。他拉开佛龛前的抽屉,又燃起了一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