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于沂邑并未迅速西进,而是暂时驻留,这并不是因为熊荆带领诸将掘了一下午墓,而是大营被焚,辎重车辆损失严重;再一个则是马上就是晦日(每月的第廿九日)。晦日即休兵不战之日,这只是古制。虽说秦晋等国已不再遵守古制,两百多年前鸡父之战楚军也因此被吴军偷袭而大败,但古制就是古制,古制在楚人心中根深蒂固,是以项燕只下令全军戒备,没有命令楚军前进。
楚军止步于沂邑,秦军则已行至城阳北面的小邑(今明港)。在这里,秦军方驻留休整,同时清点各军的损失,商议下一步计划。只是,从咸阳远来、传令秦军撤退的咸阳王使对秦军战败感到吃惊,考虑到国内文信侯一案,王使当即召主将蒙武、护军司空马即日返咸阳面君。
小邑到咸阳一千三百多里,使者召令一下蒙武便知道此次伐荆失败了,而在他还未抵达咸阳前,游说的使节便从咸阳出发,顺河之下直驱大梁。大梁是魏国国都,魏国虽残存于黄河之南,可魏国依然是沟通南北的枢要,只要魏国不加入合纵,楚赵两国想合也合不起来。
巍巍咸阳依旧,可秦王政的车驾今日却停在了昌平君府前,包括昌平君之母舒赢在内,一家人出府迎秦王于内。全是亲戚,秦王政免礼后抢先一步对舒赢揖后叹道:“姨祖母万勿忧伤,寡人已命人彻查出兵伐荆一事,当初朝堂所议不过是威吓荆国,谁想……”
“生死天命,荆人常以战死为荣,大王不必挂怀。”舒赢是楚王熊元之妻,虽说从熊元回国即位后与丈夫再无往来,但她也没有再嫁。舒赢说完,又道:“大王此来当有要务,老身暂且告退。”
母亲舒赢退下,昌文君也退下,明堂内只剩秦王政和昌平君两人。昌平君低头不语,看着他的颈背,秦王政恳切道:“寡人悔未听阿叔之言,那吕不韦与赵人勾结,擅自伐荆以坏秦楚邦交,寡人已令其去职。然其为相邦多年,朝中多其门客,众议汹汹,皆为其鸣不平。毋请阿叔助我!”
“敬告大王,非臣不愿,实乃臣不便啊。”吕不韦去职早有商议,只是谁也没想到吕不韦居然借索质子为名,举兵伐楚。这让昌平君这个右丞相根本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说话,他是楚王之子,最少是半个楚人,这样的身份本就不该议伐楚之事,更不应该在伐楚未完之时接手吕不韦之职。那日朝堂上有大臣言其是半个楚人之后,他便告病在家了。
“阿叔顾及寡人清楚,寡人已令秦军退兵了。”秦王政补充道。
“大王,秦军攻伐不易,寸土皆将士血汗,怎可轻易退兵?!”昌平君终于抬头,唯一的一丝疑惑也被他藏在心里。相处日久,他全然明白这个表侄儿的心性。
“秦军已然败绩。”秦王政本不想说,可不说昌平君日后也会知道。“荆人蛮勇、荆王英烈。二十七万劣卒大败我二十四万秦军精锐。可笑吕不韦还曾对寡人言,说荆人实乃不堪一击,而我秦国虽常伐三晋,可每隔数十年总会挥戈向南,每次伐荆必有所获。”
秦国南北攻伐确有节奏,攻伐三晋几十年后,趁着楚人不备,猛然往南一击,总能在楚国身上撕下一大片肉来,但这次因为地形,更因为楚人拼死反抗,以致毫无所获。
“我军败绩,赵国又出兵救荆,其遣使欲说动韩魏等国再行合纵。而麃公亦是无能,攻城数月,那嫪毐依旧死守着封地,仍未伏诛。今之计议,当与荆人说和为要,不然我秦国内外皆战,虽有崤函之险,上党、河内、三川、东郡等郡亦可危。”
“敬告大王,荆人既胜,以其心性,必不欲与我休兵互盟。”国中局势如何,昌平君自然知晓。他摇头为难,表示自己没有在楚军大胜的情况下说和的本事。
“阿叔必说荆人与我互盟。秦楚数百年姻好,寡人姊妹当可嫁于荆王。”秦王政情急道。他这一生中经历过两次合纵,第一次秦军大败,第二次联军攻入秦境,好在吕不韦率兵退敌。若五国再次合纵攻秦,秦军新败,荆国又举全国之力,他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国中不宁,嫪毐、吕不韦余党仍未诛尽,说不定内外交困下他就失位了。
昌平君也嗅到了危险的问题,他道:“敢问大王,我军败绩,损失几何?我军已退入秦境?”
“我军折损两万,大营被荆人攻破,奔逃不及,又失一万,今大军已退至秦境。”秦王政道。“此战荆王又作投火之器,更有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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