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舟侧,茫茫沟水,根本就不见欧丑人影。北方再吹,他的心瞬间凉透。
“彼处!”鲋指向青翰舟另一侧,那里一个人半沉半浮。鸿沟之水由北向南流淌,舟往北去,跳水的欧丑一落水便被沟水冲往南方。
“救人!”赵章心还是悬着。天降大雪,沟水奇冷无比,救晚了人肯定冻死。
“有人落水,救人救人。”南行一艘悬有旄节的画舫上,也有人看见欧丑落水。欧丑身为大工师,赵章自是狐裘供奉,这狐裘让舟人以为欧丑是贵人,当即大喊。很快,身负奇伎之人跳下沟水,把冻的全身发紫的欧丑捞了上来。
“敢问可是赵国使臣?”过了好一会,青翰舟才追上了画舫,看到画舫上的旄节,再看到画舫上诸人的穿衣打扮,赵章硬着头皮相问。
“你是何人?”一个小吏模样的人也打量着赵章。
“哦。”赵章连忙换成邯郸口音,“我乃赵人赵章,我友适才不慎落水,见其为贵使所救,特来致谢相见。”
“落水之人是你友?”小吏自然识得邯郸口音,但他仍然在打量赵章。待打量完,他才以倨傲的口吻道:“好在此处乃是魏国,若在赵国,你已当枭授示众。滚!”
“此乃……”赵章心中巨震,看来欧丑已将事情告知了赵使。他欲再辩,几个身着黑衣的彪悍武人走到舫旁直瞪着他,这是赵国黑衣宫卫。
“先生受惊了。”做梦一般,跳水之前欧丑在秦人船上,落水救起却在赵人船上。欧丑眼前之人自我介绍道:“我乃赵国使臣魏加,正欲往郢都谒见楚王足下。钜剑钜甲,欧丑先生大名已传遍邯郸,未想能如此一见,天之幸也!”
换了一身衣服,喝了一碗热羹。欧丑终于感觉好受些,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至赵国,可听到回郢都他当即一怔,“回郢都便好,回郢都便好。”
“先生所铸钜剑,威震秦人。天下皆传,此战楚军之胜乃钜剑之胜。先生大才,请受魏加一拜。”魏加能为使臣,自然口才非凡,几句话就拉近了自己和欧丑的距离。
“我军胜了?大王胜了?”欧丑喜道。他被囚月余,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自然是楚军大胜。”魏加笑容满面,“我闻之,新王战时于阵前土揖全军,后又列于阵前,楚军士气当即大振,故以寡击众,力破三十万秦军。”
“新王?新王?大王薨了?”欧丑看向魏加,不知谁是楚国新王。
“然也。”魏加惆怅,他更惆怅的是令尹春申君也死了。“贵国大子言:父死子当继,遂率军二十七万与秦军战,于清水之北大破之,天下皆知其英武也。”
“大子殿下已为新王。”信息太多,欧丑闻言显得有些木讷。
“正是。本使此次正欲谒见新王。先生救起后言己为楚国大子属臣,而今便是新王属臣。”魏加对欧丑又是一揖,这次欧丑立即起身回礼。
“敢问先生,因何为秦人所绑?”魏加亲自给欧丑斟上一爵热酒,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拉回到现实的欧丑苦笑。“那一夜有人闯入宅邸,杀死十数名宫卫后绑我出郢,可恨郢都门阍深夜亦不查验车驾,便放我等出城。”
“秦人贪戾好利,不识礼义德行,定是听闻先生能铸钜剑,方绑先生入秦。”魏加愤然。“钜铁之物,天下唯燕国可冶,未想先生也能冶。本使行之楚国,正欲与郭纵求见先生。”
魏加说话间,在门外等候许久的郭纵终于进来了。他对欧丑重重一揖,道:“郭纵见过先生。”
欧丑回礼时,忽见郭纵手里捧着一把无鞘的骑兵刀,魏加道:“此刀出秦军军市,又流转于魏都大梁,敝人千金而购。”
那日阵战,并非只有一柄骑兵刀被秦军士卒夺取,但总数也不会超过十柄。此刀售出军市后迅速转至大梁,本地巨商白宜五百金购之,郭纵则千金购之。
“此刀不值千金。”拿着熟悉的骑兵刀,欧丑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
“此刀长近五尺,切金断玉。先生以为其不值千金,敢问当值几何?”郭纵是赵国冶铁巨商,与王者埒富。他此来楚国正为钜剑,能见到欧丑早就喜不自胜。
“此刀仅值千钱。”钜铁府单独核算,骑兵刀造价几何,欧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