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色,当即大喊:莫余毒也(今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我了)。
士卒多是庶民,他们知晓若敖氏赫赫战功,却少有闻及若敖氏之叛乱,即便听闻若敖氏叛乱,也不知道斗越椒之子苗贲皇曾助晋人大败楚军,共王痛失一目。
独行客见部下全看向自己,苦笑道:“数百年前之事,谁还曾记得?”
“先生不知么?”一个年轻的步卒,嘴唇只有些许绒毛,带着难得的书卷气。“楚人英雄传里,多是若敖氏之英雄。斗大将军领兵于鄾大败邓师,前岁大王大败秦寇,用的便是鄾之战的阵法。是时楚军横列于巴师之间,初战后佯作不敌,遂北奔。邓师以为己胜,逐我军,巴师则当于其背夹攻之,邓师当即阵崩大败。”
年轻的步卒一口气说完,又羡慕的看着独行客,“先生是若敖氏之后,定有家传兵法吧。”
“兵法?”独行客未曾想到一个小小卒子也知道鄾之战,更未想到他还以为自己有家传兵法。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阵而后战,兵法所常,然变化之道,皆在一机。”
“一机?”大楚新闻上曾刊载过一些兵法,然而独行客说的东西,步卒全然不懂。
“然也。战场之上,时机稍纵即逝,拘泥于兵法,不可胜,唯有掌握时机,方能百战不殆。”独行客说了一个开头,只是他并不打算收一个学生——名将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战场敌我态势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的。
“独行先生可在此舟?独行先生可在此舟……”一艘冒突鱼一样的在船队里划行,逢舟便喊‘独行先生’,大舿上的士卒闻言,不少人对那艘冒突招手。
“太后有命,请独行先生下舟随我等入宫。”冒突上立着一个舟师军吏,他先是仔细打量了独行客一眼,方才宣布太后之命。
听闻是太后之命,余人全都跪下来了。独行客揖礼后道:“臣不能受命也。臣虽仅为一卒之长,然军命不可违,臣断不可离舟。”
“先生何至于此?”军吏叹道。“唐县县尹斗大夫已诺太后,许派五千县卒赴陈勤王.此五千县卒已命你为将,你若不去,何人帅之?”他说完转而命令正在摇橹的舟人,“奉太后之命,此舟停舟,速速靠岸、速速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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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级深深穿在铜戟之上,含笑的面容被蜃灰腌过,不但肤色惨白,发间亦沾有灰末。这时戎车驶出秦营、试过军阵,长戟连带着首级一起震颤,待到项城之外三百步,铜戟上的首级被车右高高举起,早已列阵的秦魏两军当即大喊道:“荆王首级在此,项城速速请降!”
“荆王首级在此,项城速速请降!”十几万人海啸一般的欢呼。攻伐项城不比攻伐陈郢轻松,荆王首级一送来,秦魏军营当即鼎沸。他们喊了数遍后又齐声大喊:“陈城已破,万岁!万岁!万岁!!陈城已破,万岁!万岁!万岁!!”
听闻城外秦魏大军的呼喊,城头上的县卒面色皆白,县司马项普奔到县府时,手脚软得几欲跌倒,待冲到县公项鹊身前,已是连滚带爬,他只嘴里大喊道:“禀县公、禀县公……陈城破,大王薨矣!”
“啊!!”项鹊也听到了城外的一些喊声,可声音到此已模糊不清,他也不愿出去听敌人的谣言,没想到谣言居然是真的:陈城城破,大王战死!
“啊啊啊……”项普忍不住大哭。大王身先士卒,死守陈郢半年,而今薨落,谁人不悲痛。
“狡、狡计,秦人狡计。此乃秦人之狡计!”项鹊先是一愣,而后大喊起来,他随即训斥项普道:“不许哭嚎!此秦人之狡计也。”
“大王首级正在城外!”项普忍住伤悲,“前岁与大王对饮之誉士…用陆离镜观之,确是大王,还有那赵人廉颇的首级。啊啊啊……大王薨落矣……”
项普正是确定了那是大王首级,才觉得全身手脚发软,奔过来报讯的。这下项鹊也慌了,他不得不亲上前把项普的嘴堵住,“若真是大王,更需禁言,不然城内必乱。”
“请县公准我等为大王报仇!”项普泣道。和项鹊想像的相反,得闻大王战死,县卒毫无动乱之心,只有出城复仇之意。
“不可!”项鹊依旧不同意,然而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哭声。是城上的县卒在哭,城内得讯的庶民也在哭。哭声压抑、悲切,更带着无穷无尽、毁天灭地的愤恨,而后是建鼓毫无征兆轰隆隆敲响,项师,要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