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大王,楚军未至而塞缁水,恐天下笑我齐国畏楚如虎。”后胜本想说田宗誉敌,可他的身份不同于转附舟师之将田寡。田寡是别宗,田宗却是大王的叔叔。“临淄有执戟之士十万,城中每户三男子,六万户尚有披甲之卒十三万。不发于远县,临淄之卒固有二十三万。
臣闻楚国与秦国大战三年,士卒多死,如今仅有二十万。二十万楚斤击我,二十三万守城,如何能破?且楚军远道而来,粮秣几无;知其入齐,我固守不出,其何以胜?”
后胜一开始还有胆怯,可算完临淄城的兵力,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肯定。就是楚国所有兵力来到临淄城下,也不能把临淄怎么样。劳师远征粮草一定会短缺,只要临淄谨守城防,等到各路邑卒齐聚临淄,那便是楚军败亡之时。说道这里,他甚至希望楚军真能越海而来,直至临淄城下。
后胜如此希望,实际上他的希望距离临淄已经不及七十里。此时太阳正徐徐落下,霞光将半个天空染红。舟队正以五节的速度持续前进,一个时辰能前进三十三里。临淄就在前方不远,每一名士卒、甚至输运的力夫都知道这一点,但如何攻拔临淄却是一个大问题。
楚军没有携带投石机,只有荆弩。荆弩可以发射十至二十公斤左右的石弹,但以大梁的经验来看,都城底部宽达二、三十米之巨,想以荆弩发生石弹破城几无可能。而临淄城周五十里,城高四丈八尺,缁水、系水环绕城周,壕沟宽十多米甚至二十多米,不说没有投石机,即便有投石机也很难攻取。
攻城不可能,野战也未必有胜算。就像后胜计算的那样,临淄有持戟之士十万,其中五万相当于楚国王卒,这五万人皆着钜甲、使钜兵,是齐军精锐。
另外五万则是城中应征之卒,临淄不但是座都城,更是一座商贸城。城中有大市、工坊规模极大,役作者无数,紧急情况下征召二十万也未必不可。二十五万对三万,实际因为减员还不到三万,不能说一定不能取胜,但胜利的希望极为渺茫。
“臣以为明晨当乘齐人不备而袭其城……”四师师长齐聚熊荆所在的卒翼战舟,养虺一开口趁隙袭城。这是最常用的计划,如果齐人没有发现楚军越海而来,明天清晨城门大开,靠骑兵偷袭夺城是最好的。
“臣以为不然。”阍秋反对,“大王若只杀后胜,袭城可也,若要于齐国变法,袭城不可也。”
“恩。”熊荆看着他,示意图继续说下去。
“齐湣王曾称东帝,齐人素以此为傲。若袭其城,恐不服也。不夺齐人之志,无以变齐法行楚政;不能变齐法行楚政,我师退后,齐人必然反复,再度亲秦,此战何益?”
阍秋老气横秋,但说的话并非没道理。战争有胜有败,但不是每一场胜利都能让人心服口服。郢师不仅仅是来打一场胜战惩罚齐人的,更是来促使齐国改变外交策略,弃秦亲楚的。而以熊荆的先验,历史上齐国最终没有拼死抵达秦人,因此他心中还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变齐法行楚政,让一阵两心的齐人真正团结起来,在不久的将来抵抗秦军。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必然高于战争。可是战争是实际的、客观的,政治再高也不能违背战争规律,这两者之间如何权衡,需要君王的智慧。
“齐人执戟之士十万,全城可战之卒逾二十万,我军不及三万,何以为胜?”养虺不满阍秋反驳的策略。“此齐人与我战,若固守不出以待两都之兵救援,我军若何?”
“我军不胜,大可退师。两千余里越海而袭齐都,此足以为傲。”阍秋也不忿于养虺,相比于养氏,阍氏毕竟是卿大夫出身,考虑战争并不仅仅从战争角度。“非以堂堂正正之师而胜,胜有何用?伐齐乃使齐人亲我,而非使齐人恨我。”
“请大王定夺。”养虺究竟辩不过阍秋,只能把问题抛给熊荆。
“你等以为如何?”熊荆也难下决断。三万人肯定打不过二十万,只能靠奇袭。但问题是奇袭之后赢了战争,齐人不服怎么办?当年吴师入郢,城内楚人‘乃相率而为致勇之寇,奋臂而为之斗。当此之时,无将卒以行列之,各致其死’。
如果楚军拿下临淄,而临淄城内的齐人也是如此,那事情就很难办了。很可能等各地齐军赶至临淄,自己也如吴师那般,不得不撤出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