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也要消灭。齐国积弊至今,这样做的结果只会是举国动荡。再则,变法不是灵丹妙药,连秦国占领四十多年的南郡都不能彻底推行秦法,何况齐国。商鞅变法是把关东六国已经成熟的律令拿到从未实行过法治的秦国。齐国早有法治,百姓早有‘免疫’,推行秦法根本无法达到秦国变法的效果。
说到底,还是民性变‘坏’了。民性一旦变‘坏’,再好的律令也不能达到效果。能建立完善的制度,能依靠制度治理,那是因为民性尚淳。法家出于关东,百姓自然要比关中的百姓刁滑桀骜,秦国一天下之后以关中旧黔首的免疫力来推断新黔首的免疫力,完全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没大脑的细菌都有抗药性,何况是有大脑的人。
魏间忧长叹,熊荆则是微笑。他本就没有像齐国合纵抗秦,他只希望齐国不要降秦,这个目的并不难达到。
“齐国本就不欲合纵,变法亦然。”熊荆道。“若要救赵,还需楚魏两国。”
“今日齐国不救赵国,他日齐国救魏国楚国否?”魏间忧再叹。“当今之天下,列国已如郡县,秦国若再得赵国,亡不远也。”
“魏王欲将如何?”熊荆问道。魏间忧是魏间忧,魏王是魏王,两者是不同的。
“秦国伐魏,若无合纵,寡君亦或将献地贿秦以存国。”魏间忧道。“若合纵,自当以大王为纵长,虽出兵,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魏间忧直言魏国的对策,熊荆虽早有预料,可心还是往下沉。赵国贿秦、魏国贿秦、齐国估计也会贿秦,合纵实际上已经毫无意义。与其相谋合纵,还不如楚国自由行动。
“魏王献地于秦,将献何地?”熊荆略略停顿,目光凝视着魏间忧。
出使临淄前,魏王魏增对魏间忧曾反复交代了一些事情,以致魏间忧不时怨言。半带着埋怨,更想让熊荆感到局势急迫,他方有此言,没想到熊荆马上问所献何地,魏间忧顿时不安。
“此臣之猜测而已,秦国攻赵不歇,尚不及谋魏。”魏间忧背心冒汗,尴尬笑道。
“尚如秦国不攻赵了呢?”熊荆仍然注视着他,心里已经大致猜到魏国会献那块地予秦国。
“这,”熊荆揪住这句话不放,魏间忧已是如坐针毡。“献地之事关乎魏国社稷,臣岂知寡君欲献何地?”
“列国惧秦而贿秦,秦国得以坐大。秦国越大,列国越惧,贿秦越多。赵国能以国之半而贿秦,魏国怕也是要以国之半贿秦吧?”熊荆不再紧盯着魏间忧,这让他松了口气。
“然秦国已然坐大,赵国再亡,天下绝无幸免之礼。”魏间忧看了一下明堂门口,他现在就想飞回大梁,提醒大王要小心楚国——齐国听闻赵国贿秦而攻拔河南之地,楚国听闻魏国将欲献地自然也要有所动作。只再想到楚国的信鸽,他的头很快又转了回来。
站起身,魏间忧对着熊荆重重顿首,诚恳的道:“大王欲伐魏乎?”
“然也。”熊荆迟疑了一会,毫不掩饰的承认。
“唉!”魏间忧顿觉心口发凉,他以为楚国可以倚靠,谁想楚国也要伐魏。“大王伐魏,魏国何罪?大王伐魏,此与秦人何异?!”
“与其魏国献地以贿秦,不如楚国占之以抗秦。”拒秦、联齐、助赵、吞魏,这是楚国既定国策,很久以前就定下了。如今秦国既然大举伐赵,无暇南顾,那就是楚国发展的最好时机。
联姻的目的是联齐,伐齐的目的也是联齐,手段上的一正一反而已。魏国之所以会得到这样的对待,地缘是一个原因,魏王不再是十年前的魏王是另一个,最后一个关键原因就是魏国没有齐国这样遍地的宗族,很容易消化。
大前年战了,前年、去年楚国都在休息,士卒训练不歇,今年士卒训练告一段落,军校第一期学员也要毕业,确实可以一战了。大司马府作战司原定的计划是齐国事毕,趁秦国无暇难顾伐魏,现在看来伐魏要提前了。
“寡君献地只是臣之臆测,不确也。”魏间忧极力争辩道。“大王以信行于天下,伐魏天下人何以再信大王?间忧当年力劝大王亲楚,大王伐魏,间忧何以、何以……”
魏间忧忽然间大声抽噎,瘫坐在地,撕声嚎哭起来。熊荆听着他的哭声虽无奈却无动于衷,对魏国,他是毫不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