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捣烂。“快,给祖太后服下。”
内室之中挤满了秦国太医,在他们的注视、羡慕下,装着皓玛汁的镶金角杯被昃离交给了芈玹。喂芈棘饮药一向是芈玹的事,她让人将芈棘的头微微抬起,再用软木轻轻的撬开牙关,把杯中的皓玛汁液一点一点倒了进去。
“不死药啊!”看着不死药就这么灌入了芈棘口中,太医令李剳心都在滴血。
“然也,不死药。”夏无且与另外几个太医也忍不住叹道。
“唉!”不死药是什么个玩意,昃离当然不说破。“敝邑楚王使人出海至蓬莱仙山,得不死药三份。齐王强求,食得一份;敝邑太后食得一份,此份本为敝邑楚王所食,闻祖太后疾危,故而敬献之。奈何敝人晚来数日,祖太后已在阴阳之间,真不知这不死药……”
看着角杯里的汁液被芈玹一点点喂食进去,昃离脸上写满了遗憾。他也不知道这药能不能救活芈棘,故而先给自己造了台阶。说话间,角杯里的汁液全部喂完,芈棘的头再被寺人轻轻放在枕上。这时候有人小声喊道:“芈玹。芈玹……”
“见过丞相。”喊芈玹的人是熊启,一些看到他的寺人宫女连忙行礼,室内的太医则全盯着芈棘,等着不死药生效。
“见过季叔。”芈玹还是那一日装束,头上戴着红帻,缨带系于颌下,身上是普通的纯衣。
“走!”熊启一把抓住芈玹的手,将她拉出内室,出堂后急急下阶。
“季叔何事?”芈玹一边下阶一边相问,她不明白熊启要拉着她去哪。
“速速离秦!”下了阶上了马车,御手按照熊启之前的吩咐迅速策马出城。
“离、离秦?”芈玹挽了一下漏下的发,眼睛睁得很大。
“然也。”熊启看着她频频点头。“今日视朝,几个老臣说你已是大王媵妾,不能让你入楚嫁于王弟。还要让你速速告庙,与大王早日行合床之礼。”马车颠簸,熊启一边说一边将怀里出秦的符传交到她手里。
“切记!出咸阳后便日夜兼程赶往魏国,符传上你已是魏人,名叫予姜,是名女倡。你还是国尉府的秦侯,得国尉府之派遣,日夜兼程赶往大梁入信陵君府。另一车上有你的衣衫,你的皮屦,你的配饰……;还有路上的吃食,还有金、钱,还有一名侍女……”
短短半个时辰内,熊启就让人安排好了一切。他的细细密密的交代让芈玹措手不及。但芈玹很快镇定了下来,细听他说的每一个字。
“大王已命全国男子书年,最早今年,最晚明年,便将大举伐赵,赵国危矣……;
齐人上月阴使人入秦,只闻大王相召,不知齐人所言何事……;
先君怀王率军至蓝田后,武关道大修,然相邦府所记有限,不知当年关隘如何大修……
前岁大王前使西去,前日狄道忽有回信。回信如何尚且不知,大王闻之大悦……”
熊启说的都是秦国的大事。他府上虽然有信鸽,但每隔一段时间丞相府邸就会走失鸽子,然后又从大市买入鸽子,这样的事普通人不以为意,落到国尉府侯正的眼里,总会惹起不必要的怀疑。不知从何时起,国尉府开始监视经常出入燕朝的所有重臣,这让熊启不寒而栗。
“记否?”马车已经出了咸阳城。连祭路的时间都没有,车驾就行过了渭水。路边,一辆四轮马车正在等待,透过车牖,一个陌生的侍女坐在马车里。
熊启交代了很多事,芈玹记是记下了,可此时她心里只想着芈棘。“我不能走,姑母……”
“姑母因你而疾!你若不走,姑母黄泉有知,亦要怨你!”熊启担心她不走,话的说的很重。然而这话就像利矢,把芈玹的心狠狠穿透,刹那间,她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勿哭、勿哭。”熊启知道自己把话说太重了。“姑母要你入楚,乃为有一日楚国胜秦,不绝秦国之祀也。我等确是楚人,可也是秦人,不愿秦国灭楚,亦不愿楚国亡秦,你可知否?”
熊启没有半点掩饰自己心思。他虽叛秦而死,但若局势颠倒,他亦可为秦国而亡。芈玹一边流泪一边答应,抽噎中说不出话,只能不断的点头。待她上了那辆等候的马车绝尘而去,再也看不见时,遥望中的熊启这才发现自己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