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说楚军幕府谋士无能,而是他们无法体会秦人的用心。国尉府谋士从未想过要把楚军消灭在战场上,他们是想将楚军堵在渭水之北,待粮尽再做围歼和追击。这才是最省力的打发,秦军追求的是胜利和首级,不是荣誉。
环境决定人本身,这种环境包括肉眼看不到却能感受得到的等级。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想法,这是所处环境下的最优选择。
站在秦军的角度,饿死楚军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一如长平之战饿死赵军,最后迫使赵军全军投降。渡渭之战类似于赵括突围,只要顶回去就行。但是碍于楚军的巫器,顶回去必须和楚军搅在一起,所以不能先于渭水南岸列阵,而是要等楚军先过河,再冲上去把他们赶下水。
抱着这样的思想,秦军才将骑兵布置在阵前,将步兵布置在了阵后。常规作战中,这是完全错误的布置,步兵才是决战的主角,骑兵即便布置在军阵中间,也是寻隙而攻,不可能代替步兵在战斗的作用。决战如此,可如果仅仅是一场阻击战,用行动迅速的骑兵冒着炮火攻击楚军渡至渭南的先头部队,那就完全合理了。
秦军将几十万人的决战转变成一场不足十万人的阻击战,己方主攻的是两万五千名骑兵以及数千名弩兵,敌方参战的是渡过渭水不到三千名的步兵,以及渭水北岸发射铁弹的巫器之军。剩下几十万只能在战场之外观望。
针对这种布置,楚军战术自然要作出相应的调整。然而谋士法算的争论还没有结束,熊荆就策马前行了。他不会等待、也不屑用谋士绞尽脑汁想出的万全之策,他只有一个王者直面挑战的真实本能。抱着这种本能,他迅速的行动,希望在对岸楚军被秦军击溃之前奔至渭南。
楚军骑兵紧跟着熊荆身后的王旗,渭水对岸的秦人也注视这面旗帜。他们看到三头凤旗从楚军左翼飘向楚军中军,从六座浮桥中最东面的一座飘向渭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王去阵前誓师已非常危险,何况是一马当先的冲锋。
“荆王……”连卫缭身边的仆臣也忍不住出声,从来没有哪位君王会如此勇敢的近乎鲁莽。卫缭脸上却全是担忧,他极为担忧的看着赵政——他越来越觉得昨天荆王主动退却是精心设计的计谋,而他担心的赵政正平端着陆离镜久久不语。
朝阳刚刚升起,阳光照射在那副铮亮的钜甲上,不时闪现耀眼的光芒。他所注视的人先是在渭水北岸奔驰,抢渡的楚卒让出浮桥后,他方策马踏上浮桥,径直朝渭南而来。
英勇无畏的少年,肆意无拘的青春,看着这一幕,赵政没有别的思绪,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不过他胯下的赤骥并不同意这一点,这匹性情暴躁的索格底亚那六岁公马听闻鼓声便开始躁动鸣叫,它想和它的同类一起,奔驰在战场之上。
辕门内一干不敢置信的人当中,唯有亚里士多德四世不断的点头,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格拉尼卡斯会战(波斯三大战役首战)的现场,不过是站在波斯大军这一边。那次著名的会战中,面对隔河阻击的波斯骑兵,亚历山大大帝和楚尼王一样身先士卒,率领着马其顿骑兵冲过格拉尼卡斯河,最终获得了会战的胜利。
想到格拉尼卡斯会战的亚里士多德四世不由生出些恐惧,他恐惧秦尼骑兵战败后秦尼大军彻底崩溃,那时候自己将裹挟在乱军之中,生死不卜。
有人惊讶、有人担忧、有人羡慕,有人恐惧……,这都是战场之外的旁观者。在他们前方,身处战场的中军之将赵勇一面留意冒着炮火前进的弩车,一面看着那面飘过渭水的凤旗;更前方,率领骑军的辛胜一看到那面凤旗便爆射出兴奋的目光,他必要将荆王斩于马下!
“列阵!列阵……”秦军弩车在前,骑军在后,裹挟沙暴而来。渡过渭水的士卒被吹的睁不开眼,他们只听见阵前卒长在高喊列阵。靠着深入骨髓的惯性,他们以卒为单位熟练的列出了阵势。
浮桥设在两师军阵之间,每师军阵宽六十列,加上军阵之间留开的空间,浮桥和浮桥相距八十米。桥长五百多米、宽二点四米,此前均分在六道浮桥北端的息师、郢师的着甲士卒只能单列跑步通过,奔跑时前后间隔两到三米。一刻钟时间,每道浮桥只能通过大约五百人,最多不超过七百人。秦军逼近时,几部稍晚才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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