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逯杲说服他的。一句话出口,不仅两个偏长,卒内士卒也瞬间发热,怒发几欲冲冠。
“你等惧秦人否?”陆蟜说完两名偏长,直接奔至本卒之前大声发问。
郧阳城高三丈六尺,正对着的这面南城墙长四百余步,十六门十五斤炮正在横扫城头外侧、内侧的女墙、渠答,露出并不宽敞的城头。陆蟜背对着城墙向全卒士卒发问,士卒只看到他身后的郧阳城墙泥屑纷飞,正在火炮的猛轰下寸寸断裂。
如此热血的背景,而自己将是舞台的主角,士卒禁不住大喊:“何惧秦人,秦人惧我!”
“何惧秦人,秦人惧我!”没钱的穷逼装备不起骑兵,只有几匹用以传令老马的纯步卒总计不过三百人。三百人暴喊起来,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此卒尚可。”因为是宋地师,成通对陆蟜之卒有些挑剔,那不是出强军的地方。
“谢将军赞誉。”逯杲知道陆蟜的本事,只要不出错,仅有一卒陆蟜也能拿下郧阳。
他如此说,正在猛轰城墙的炮营营长奔了过来,“禀将军,城头女墙已扫尽……”
成通看到了城头内外两侧的女墙都已清扫干净。城头没有了渠答,没有了女墙,角楼、坐侯楼、木橹木亭这些城上附属建筑都皆被摧毁。只剩下一些残留的木表、桔槔,以及敞露在外、堆砌在城上的礌石、滚木、沙砾、秕谷等物。
“按令行事。”战前议战已经明确了这次拔城与以往不同,成通之所以同意逯杲的新式拔城法,是因为他前几日了解到了楚军的最高机密:火药不足。
“勿害同袍。”炮卒营长沈顷就要转身离去时,他多嘱咐了一句。
震耳欲聋的炮声突然间就停了,躲在西城、东城墙上的秦卒站起身张望,然而各有两门炮正对着这两段城墙,他们一露头又行开炮,将他们轰得再度趴下。但这次的炮声就显得稀疏了,他们轰击时,其余三个连从南城墙正面移到南城墙侧面。随着军官一声‘炮兵放列’,十二门火炮尽数放列,炮口对准了南城墙的正侧面。
这就是逯杲的聪明之处,或者说是改进之处。懂得炮打一条线的他不把火炮射出的炮弹与城墙垂直相交,因为这样开炮永远只能轰击城墙的某个点。
他是要横过来,让火炮对准城墙的正侧面,发射出去的炮弹轨迹与城墙平行乃至完全重合,那位于火炮杀伤线上的城头根本就不能站人,基本是谁站谁死。这个时候如果派士卒扛着梯子登上没人的城头,拔城岂非轻而易举?
逯杲的新式攻城法简白的说就是火炮横向压制城头,己方士卒趁机登城。理论上这完全可行,但是炮卒完全反对——逯杲究竟不是炮兵,不懂得炮弹落点存在一定规律的散布。炮卒营长沈顷反对这样攻城的理由就是炮弹水平散布超过一丈,这是造府测试十五斤炮在三百五十米距离上的标准散布数据,实际战场上因为各种因素的叠加,炮弹的水平散布更加厉害。
郧阳不是大城,三丈六尺高的城墙,其城头的宽度仅为一丈八尺,炮弹散布在一丈两尺到一丈六尺之间。也就是说即便炮卒瞄准的是城墙最内侧,可只要稍微不慎,炮弹便会飞出城墙外侧,将正在爬梯子的楚军士卒打死。火炮用于作战以来误伤肯定有,但像这次这样,有意识的、仅仅间隔两尺对准己方士卒猛轰,还是第一次。
“报官长,我连已备!”空气满是焦灼,炮卒连长拍击自己的左胸,向沈顷行新式军礼。
“报官长,我连亦备!”又一个连长跑了上来,督促下令开炮,最后一个连长也跑了过来。
“开炮!”声音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干涩而生硬。
炮声再起,这次炮弹不是猛击城墙,其落点是在城头,绝大部分炮弹第一个落点都命中了城头某处,不过第二个落点就不对了,最少一半炮弹的落点已在城墙两侧,第三个落点仍命中城头的更少。
“速速调整射角!”沈顷脸色铁青,他怒视那些把炮弹打偏了的炮长。一阵手忙脚乱后,诸炮再次开火,这一次要比上一次好,可好得很有限。
炮兵再度开炮时,陆蟜率领的卒不再跽坐,而是推进到护城池前五十步。他们的前方是推着转关的工卒,双方都在等待主帅登城的令旗。三丈六尺高的城墙远处看不高,走到近处却要仰视,这都没什么,最可怕的是眼前横穿而过的炮弹。雷神之器被楚人视为无敌,现在自己要冒着雷神之器登城,此前怒发冲冠的士卒顿时有些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