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东面是缁水,北面是运河,楚军只要扼守住渡口桥梁即可阻止齐人出城,唯有南面、西面无此阻碍,出城门便可狂奔。可楚军骑兵就守在城门口,齐人的车驾一出城就被他们打了回去,也有靠骑兵、步卒冲开骑兵的阻拦径直南去的,但戎车的速度怎及骑兵,不到一会,派出去求援的使者全被楚骑劫杀,脑袋用荆弩射回了临淄,身上的帛书则送到了幕府。
“果然。”五份帛书,内容完全一样,都加盖了齐王王印,是向大将军田洛求援的。
“齐人确不愿与我战。”放下帛书的熊荆有些苦恼,齐王田建真是个没胆子的,他一直缩着自己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请大王遣人骂战。”养虺瞥了阍秋一下,局势变成这样,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骂战。
“骂战?”熊荆心里不免好笑,“这才第一日,何必急于一时。”
“臣有一策。”一个谋士在军司马庄无地耳边轻言了几句。
“你有何策?”熊荆问道,他同时也看了那名谋士一眼。
“臣请开军市,准齐国商贾入市买卖。”庄无地道。
“开军市?”庄无地的策略很特别,军市素来只针对本国商贾,齐国可是敌国。“你以为齐国商贾会入市买卖?那些商贾若把我军至临淄告于齐人……”
“临淄乃齐国都城,被围日久举国当知。”庄无地道。“此时齐军多在穆陵关一线,西境虽有齐军,亦不多矣。大王可准许缁水以西商贾入市买卖,齐人重利,而我军此次入齐不害齐人、只诛后胜,齐人商贾或将入市。”
“可我军并不缺粮……”熊荆记起此前粟客所言,“只缺藁料啊。”
“大王,我军确不缺粮,然临淄未知啊。”庄无地道。“即便我军将粮秣堆在齐人眼前,彼等也不信我军不缺粮秣,可若齐人商贾来市,彼自知我军粮秣绝无短少。齐人所冀者,不过是援兵至临淄而我军粮秣短少,若援兵久久不至、我军粮秣不缺,必当与我战。”
庄无地虽不知齐国朝廷上是如何商议的,但大概能猜到齐人的心理。楚军连败秦人,威名已震天下,心里自然会有所忌讳,但如果拖延达不到他们的目的,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使臣皆被楚人劫杀?”正朝已经退朝了,此时田建已经在路门内的正寝,看着进来禀报的大司马田宗,他额头青筋不断跳动。他终于感受了战争的味道,楚人劫杀了他派出的全部使者,还把头颅扔进了临淄。
“然。”田宗的反应没有田建这么激烈,既然这是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楚人之铁骑我军不敌也,臣夜间再派斥候出城。”
“唉!”田建长叹,“若斥候再被楚人所杀,若之何?”
“大王勿忧,临淄乃齐国之都,商旅往来通衢要城,楚人只要隔绝三日,天下皆知也。”田宗忙道。“只需静待二十日,援军必至,楚军必退。”
“楚军不过三万,我们十万,如何不能与之一战?”田建再次想起正朝上的问题,心有不甘。“楚军有钜甲,我军也有钜甲,楚军有钜兵,我军也有钜兵,我齐人当真惧楚如虎?”
“大王,”等田建全部说完田宗才道。“我军有钜甲钜兵者不过五万……”
“然楚军仅有三万!”田建呼吸沉重,他越想越是不甘。
“大王,楚军三年来年年鏖战,连败秦军。我齐国四十五来年仅有一战,还败于楚人之手,如何与之战?”田宗是老臣,念及齐国现状他不免有些沉痛,一些以前不好说的话现在也忍不住说了出来。“太后薨落,大王任后胜为相,其人谄谀用事,不恤国政,数受秦贿,百姓心离,楚王此来只诛后胜,士卒毫无战心,如何与之战?”
“大司马也以为后胜有罪?”田建心中的不甘逐渐消散,母后逝后,他将国政皆托付于后胜,很多人都说后胜是佞臣,可他觉得后胜虽贪财,对自己却很忠诚。
“后胜若无罪,楚人如何兵临城下?”田宗拜道,“臣请大王此战之后罢免后胜……”
正寝之内君臣独对,田宗历数后胜之罪,正寝之外,整个临淄已经乱了。相比于清晨的混乱,得知楚人围城的庶民一听到‘围’这个字,赶紧抱着簸箕、陶罐、绳索奔向城中大市。齐国粮食官营,粮肆里的粟未必马上涨价,但酱、柴并非官营,涨价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