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已死,我军大胜!”楚军骑士高喊,北风将声音吹到数里外秦军阵列,楚军闻声后一怔,随后跟着狂喊起来。他们的喊叫深深刺激阵列中的秦卒,当秦卒回头看到那面不断移动的旌旗时,全身所有的劲力一泄,再也举不起酋矛。
“杀——!”楚军、赵军,乃至牛首水旁的嫔妃宫人都呼喊跳跃起来,赵迁更是兴奋的差点摔下王驾。秦军左军最先退却,这是王贲在指挥。旌旗被楚军夺去,楚人还大喊‘王翦已死’,他暴跳间下令撤退,阵前并无敌军的左军速退。
跟着左军,被楚军步卒攻击的中军、被赵军夹击的右军也大步后退。一开始阵列还能维持,退了一百多步阵列变散,横向展开的军阵成了一团乱麻,辙乱旗靡中,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奔逃。
楚赵两军不乏经验老道的将卒,看见这种形势知道秦军是真败,立即率军追击。楚军骑兵重新集结后也猛击败退中的秦军,但很快就被秦军骑兵阻止。秦军骑兵更是急速回旋,攻击追击中的楚赵两军侧翼,迫使两军步卒停下脚步。
唯有一些已经冲入秦军阵列,与秦军混杂在一起、正在分割秦军的楚赵士卒,骑兵毫无办法。但切下几大块肉后,两军将士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军亡走,逃向滏水以北。
“我军……”冲杀之后的熊荆望向身侧。秦军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可楚赵两军的步卒就是冲不上来,而己方骑兵又被秦人骑兵缠住,根本无暇攻击秦人。熊荆很不满意这种结果,本来是赢家通吃的棋局,秦军骑兵却将通吃变成了小吃。
“秦人亦有马镫裤!”项超这次最大的发现就是秦骑也有了马镫,两军交兵时,以前一刀就能将秦人斩落马下,现在不同了,站在马镫上的秦军骑士不但不落马,反而狠狠的还击。
“……”熊荆无言以对。虽然秦军知道马镫的秘密是迟早的事情,但装备马镫、马鞍的秦军骑兵越来越难对付。好在他们现在还缺一副好的轻便的甲胄,以及一些顺手好用的兵器。
另外就是信心,渭南之战就是骑兵之战,楚军彻底打垮了秦军骑兵,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此战的后果就是只要龙骑杀到的地方,秦军骑兵全部选择避让。这是好事,但熊荆不知这种畏惧能维持到何时。
“大王,我军已有火炮,秦人骑卒虽多,亦不是……”庄无地坐在戎车上,他知道熊荆的担忧。这种担忧曾经反复在大司马府讨论。
“今日炮兵何在?”熊荆问道。今天这场交战,炮兵始终没有出现。牛首水山洪暴发时水面宽大,秋冬时节水面狭窄。漫长泥泞的河滩不光是炮兵上不来,就是骑兵也差点没上来。
“今日之事异也。”庄无地仍然觉得有火炮的楚军不必太过忧惧秦人的骑兵。
“异?”熊荆扫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有的只是摇头。他实在不想打击楚军的士气,告诉他们一旦手上那些火药用光,那些楚人膜拜、秦人畏惧的大炮就成了烧火棍。
然而复又想到此战炮兵根本上就没有出现,自己还是以少击众打赢了,不免又有些高兴。即便加上赵军,双方兵力对比也是一比二,能击败秦军确实是一场难得的胜利。此战之后,秦军必然更加畏惧楚军。
熊荆低头沉思这场胜利的价值,庄无地又喊了一声‘大王’,他一抬头看到了身上溅着鲜血的鹖冠子。九年前他的胡须还夹着一些灰白,现在已变得全白。戎车还未走近,熊荆下马,以弟子礼向鹖冠子深揖:“学生见过老师。”
细究起来,熊荆有四个太傅,鹖冠子是最早的一个。熊荆以弟子礼相见,鹖冠子未到近处就匆匆下车,趋步过来将熊荆扶起后道:“有徒如此,为师幸也。”
说完话的他又仔细打量熊荆。九年前熊荆还是一个未龀的孩童,现在的熊荆是上马杀敌、下马治国的英武君王。他在赵人当中算得上高大,但熊荆又要比他高大。考虑到实际年龄,他的身高定会超过八尺。
“为师朽矣。”此前杀气腾腾,率领五万赵军猛击秦军的鹖冠子,摇头之际挺直的胸腹塌了下去。素来不服老的他,看到自己的学生指挥楚军大败秦人,又朝气蓬勃立于自己身前,他忽然间就觉得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