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兵力不足,而决定兵力的又是粮秣。秦国军事系统背后是更加强大的输运系统,输运系统再背后则是庞大的举国动员体系,战争已经是系统与系统的对抗。
韩非子说过:‘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慧,当今争于气力’。破除表面上的修饰,这句话的实质其实是:春秋包括春秋东周时代,大家还讲究礼仪(规则),竞于道德就是在礼仪的约束下较量真正的勇武。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无可争议,弱者必然服从强者。
实事求是,用理性去认知,法家无错,这确是中止天下战乱的最终解决办法。可在感性上,要让熊荆、乃至所有楚人变成只知耕战、利出一孔的恭顺黔首,那还不如给予敌人最猛烈的一击,选择光荣的战死。
看着眼前这些博士,熊荆不自觉的想到了诸子,又从诸子想到了战乱不止的天下,最后再想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六国,以及‘有道后服,无道先强’楚人。
众博士答应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浅笑一下:“既为变法而来,当知变法之前提。齐国是田氏之齐国,亦是齐人之齐国,因此变法当有田氏诸宗、四百余万齐人以定。不佞、郢师于此只是督促、监督变法,而非主持变法。变法若成,不佞、郢师即刻退出齐国,不占齐国寸土。”
“此仁义之师也!”淳于越忍不住大赞,他本以为楚国会趁此机会要齐国不少好处,谁想听熊荆的意思,楚国什么都不要。
“明日起,郢师一切耗费皆由齐国负责。”熊荆很严肃的道。楚军每日就要消耗八十吨(六千石)粟菽,如果有关变法争论旷日持久,消耗的粮秣和费用将极为庞大。
“不佞曾闻,有人欲赴楚国却往北,此不知地理也。当今天下,秦吞六国之势已显,齐王为后胜所蔽,畏秦如虎、食言而肥。故变法当知天下大势,不佞不强求齐国与楚赵结盟抗秦,然若齐国依然亲秦、不对秦国设备,与其他日不战亡于秦,不如今日便亡于楚。”
变法的要求如此简单,以致在场的博士有些不敢相信,可熊荆身边的左右二史正在录录,他们又转而相信。楚王重礼不重利,君无戏言,这应该是真的了。
众博士很快就被谒者请出了幕府。熊荆交代了变法的前提,也交代进言的程序:欲变何法、欲行何政都需先写详细的政纲,交由全国邑大夫公议,期间楚人并不干涉。公议这一点让很多博士不悦。比如法、术、势,这些控制臣子、庶民的权术,只能告于君王的不能言于臣子,只能告于官吏的不能诉诸庶民,公议岂非要大白于天下?
博士的反应熊荆毫不在意,等这些退走,他单独留下了淳于越。
“坐。”已经不再中廷,而是在西帐。熊荆让淳于越坐,还请他喝茶。
淳于越当然知道熊荆留下他的意图,这是要押宝在他身上。他浅浅的喝茶,等待熊荆的开口。只是熊荆一直没有开口,他只好道:“敢问大王齐国欲变何法、欲行何政为善?”
“齐国,”熊荆刚才再想起他的事情,听淳于越说话方道。“齐国乃商贾之国,商贾者众,依附商贾着更众,淳子以为然否?”
“然。”淳于越很自然的点头。齐国多商贾是由齐国的地理决定的,管仲之政奠定了齐国政制的基础,要变法这点绝不容忽视。
“既如此,”熊荆再道。“变法必要保全商贾之利权,轻重之术不得再行。”
“敢问大王,不行轻重之术朝廷如何得利?若无实利,如何对秦设备?”淳于越反问。
“邑大夫、商贾交税便可。商贾交税可入外朝。”熊荆的回答让淳于越错愕,他不但回答还用杯子中的茶做了一个比方。“杯子之茶乃齐国之利,轻重之术将各邑商贾、庶民之利倒于朝廷。朝廷又行何事?齐国之金不过为贵人奢靡徒费而已。故齐国变法,首当变税。”
“变税?!”淳于越是儒者,儒者素来轻财重德。
“然。”熊荆道。“盐铁之制,必要罢消;粟米专卖,必要罢消;田亩轮换,必要罢消。”
“如此,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淳于越大吃一惊,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国用王廷、朝廷彼此分割,王廷耗费、朝廷耗费皆由富者所出。”熊荆补充道。“若行楚国正朝、外朝两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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