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县邑皆言前月只是估算,本月才知确实之数。”积粟是各县邑自己的事,不过是把数字报给莠尹而已。这几日各县邑忽然通知莠尹说确实之数远少于此前估算,莠尹也没有办法,
“仓禀着火否?”熊荆扫了诸敖一眼,面带浅笑,诸敖目光低垂。
“臣未闻仓禀着火之事。”莠尹不懂熊荆的意思,不过有些人懂。
每当朝廷查各地的账,查帐房,帐房就着火;查兵器库,兵器库就爆炸;查粮库,粮库就…咳咳咳……。下面报上来的数字真实吗?‘村骗乡,乡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数字不是因为政绩而夸大,就是因为贪腐而虚假。反正是流官,击鼓传花,自己任上不要爆炸就行,等拍屁股走人,轮着谁谁倒霉。
好在楚国不是官僚国家,各师旅的粮秣不是朝廷提供,皆由自己提供,只是由输运司统一安排仓储输运而已。只有以王廷名义发放的部分罐头是由朝廷统一配给。如果各县邑弄虚作假,士卒挨饿也是县邑自己的事情。
士卒会挨饿吗?肯定不会。本县邑有多少积粟、一年产多少粟米,氏族誉士一清二楚;手里有多少钱、一年能买到多少粟米,也是一清二楚。只要不像当年弋菟那样不顾后果的征召,士卒肯定不会挨饿。此时他们之所以修改数字,应该是看到秦国转而攻伐齐国。
楚国援助赵国的金银、粮食不可计数,现在轮到齐国,齐国积粟不过一年,考虑到秦军攻城拔邑,积粟只会少于一年不会多于一年。前车之鉴下,各县邑迅速调整数字,就是担心本县邑的积粟会输运援助齐国。王廷会为这些粟米付钱,可战争期间钱有何用,钱能吃吗?他们猜的完全正确,熊荆就是要援助齐国。
熊荆浅笑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奥秘,莠尹见熊荆不问,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他道:“今年积粟加上旧郢及方城,亦不过两千万石,至四月,积粟当不及九千万石。”
“九千万石?”熊荆哑然。假设旧郢和方城自给自足,东地三百万人一年消耗积粟五千四百万石,三年积粟三年积粟,一年就只剩下二十个月,还是不及。
“大王有所不知,至去岁,我援赵国之粮秣已逾一千五百万石,若是有此一千五百万石,当有两年之积。”哪壶不开提哪壶,莠尹虽然是无意,还是让熊荆一阵不悦。
“东洲之谷如何?”这次轮到熊荆不看诸敖的眼神了,他飞快的提起东周之谷。
“东洲之谷尚未广种。”莠尹道。“臣以为东周之谷只可种于江南,不可种于江北,更不可交予齐人。齐人种之,秦人得也。援齐之事,还需慎重,齐国亦是大国,当有积粟……”
“此不然。”淖狡出声道。“齐国积粟不过一年,若临淄为秦人所拔,其半数将落入秦人之手。若临淄可以固守,积粟亦少。赵人无食降于秦,齐人无食也任其降于秦?”
“大章不足,故海舟不足,齐国人丁四百六十万,每年食粟八千万石。”成通道。“八千万石粟米即便是半数,我也不能援之”
“秦人拔临淄、亡齐国不论,若临淄不拔,秦人必将春攻秋守。”郦且道。“齐人无食,定降于秦人。齐地太浅,楚齐两军能守住潍水一线,也不可阻秦人数万骑军。”
“何不迁齐人于江南?”蓝奢问道。他明白郦且的意思,秦军假如亡不了齐国,也可以把齐国变得寸草不生。同样,产粮的魏国,楚国的方城、商於、汉中,这些地区也会遭到类似的破坏性打击。到时候庶民无食,你不赈灾就会内乱,不内乱也会外逃。
“迁江南于何地?”郦且反问。“湘水、赣水,可居民几何?”
“我有龙马,秦人之马不如我,何不以龙马……”郦且的反问没人回答,江南、湘水、赣水只能安置五、六十万户,仅仅三百万人,齐国四百多万人根本没办法迁。这时候有人小声提起了龙马,但无人答话。
楚军服役的龙马不过五千五百匹,两千匹母马一年才生一千匹马驹,十年才有万余匹。龙马以外,其余战马要劣于秦军。并且全军骑兵不过万余,加上齐赵魏三国的骑兵也不足两万,而此次秦军突袭临淄,骑兵超过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