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冶父邑宰都只知秦律而不知楚律,讼人如果以此为突破点,绛的命是可以救回来的。但绛可以救回,整个旧郢又要如何救回?想到这个问题熊荆顿时没了睡意,反倒是芈玹高兴之余叽叽喳喳说了一些生活琐事,最后趴在他胸口睡着了。
听到女人有节奏的呼吸,熊荆轻轻将她从胸口抱下,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入眠。自己倒无聊地瞪着床榻上方,想着当下的局势:
李信一日六十里退出方城时,斥骑终于发现原先那些披甲举矛的秦卒最少有一半阵列散乱。显然李信的四十万人最少有一半人不是士卒。再联想到河内郡、上党郡的力卒直接被调入李信军中,答案显而易见,李信军中最少有二十万士卒归到了王翦麾下。
王翦亲率的三十万人佯装西撤,这二十万人则往齐国前进。之所以斥骑发现不了,那是因为他们走的不是河南,走的是河北;至于知彼司,知彼司关注的是战前半个月、一个月的讯报。一个月以前的讯报,比如十月接应赵人南迁时的讯报,知彼司侯谍就忽略了。倒是韩人传来一些不太确定的讯报,提到有秦军撤出襄城,然而这些讯报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蒙恬、赵勇之军不提,李信麾下最多二十万人,王翦麾下五十万人。五十万攻齐人,全秦国的骑兵又集结于王翦麾下,这样的布置自然是打算速亡齐国。临淄是守住了,当王翦率五十万大军兵临临淄,临淄又能守多久?
楚军援齐只是帮助齐人稳住防线,援齐之军必要在夏天之前调回西线。这种情况下齐人能守住哪里?
齐国的地势北面西面是平原,河流虽然众多,一入冬天就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往东一直到潍水、胶水才是胶东丘陵地区。这片地区东西长约三百公里,南北宽约百余公里。正是因为南北宽只有百余公里,元代为了运粮,莱州人姚演提出开凿胶莱运河,忽必烈准允,于是顺着原有河道,开凿了一条长约三百里的运河。
胶莱运河以西是平原地带,以东是丘陵地带。齐国地势过于浅窄,五国伐齐仅一战就把齐军击溃,齐人几乎亡国,与之相对应的是数次合纵伐秦,即便击溃秦军,联军也未攻入关中。
在五国伐齐打垮齐国以前(前284年),秦国并非一家独大;垂沙之战打垮楚国以前(前301)年,天下是三强鼎立。如果楚国当时能摆脱楚秦交好的惯性,当然也要同时摆脱楚齐交恶的传统,与齐魏韩三国坚持合纵,天下必将是另一种格局。
商鞅变法确实让秦国调集了更多资源,但与楚齐魏韩四国合纵形成的巨大资源相比,这些额外得到的资源并不能取到决定性作用,取决定性作用的是外交上的合纵连横。
是外交上的胜利让楚国处于极端被动,最终被齐魏韩联军败于垂沙;也是外交上的胜利营造五国伐齐的有利局面,济西战败后齐国从此一蹶不振;同样是外交上的胜利,攻破函谷关的孟尝君答应与秦国议和,没有乘势灭秦;最后又是外交上的胜利,使得当时攻入蓝田的楚军不得不撤出关中,哪怕秦军回援不及。
从这个角度说,商鞅变法只是让秦国变成天下诸强之一,但没有让秦国取得决定性优势。是外交上的胜利,逐次逐次连横破纵,击垮击败其他强国,才使秦国成为天下霸主。
同样的道理,一旦秦国成为天下霸主,就不是商鞅变法、合纵攻秦可以挽回的了。一国的资源再怎么最大效率的动员,也没办法和占有天下资源三分之二的秦国抗衡;剩下的、国土面积只相当于秦国一个郡的关东诸国,再怎么合纵也遏制不了秦国扩张。反而每一次合纵结束,各国都要争相割地贿秦,生怕秦国攻伐自己。
秦国的崛起隐藏着一条规律,即:源于内部的自发性努力可以让一个国家变得强大,但一个国家如果想要成为天下或者世界的霸主,只能寄希望原有霸主、其他强国的衰弱。技术上的突破很难成为竞争优势,因为技术很容易流失,尤其是在战场上。争霸如此,抗衡一个霸主也是如此。
临睡前的思绪是散乱的,尽管熊荆想把如何抗衡一个霸主这个问题继续深入下去,但疲倦的身体克服不了越来越重的倦意,他很快就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战败的消息从齐国传来,驻守于济西的齐军不出意料的战败,秦军斩首十五万。退至邯郸的齐军遭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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