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先朝穆陵关出发,如果政治上不能达成一致,那救齐就会演变成郢都、宋、鲁、赵国与秦人的私人战争。一旦方城吃紧,郢都、宋、鲁三地之师就要立即撤回方城,司马尚麾下的赵魏之军也将随楚军撤出齐国,援齐很可能半途而废。
斗于雉等人同意救齐,那他们就要设法在夏季以前保持汉中、商於、方城的态势。以知彼司的推断,李信大军最多剩下二十万人,蒙恬、赵营麾下的士卒就是渭南之战逃脱了的那十数万秦军,剩下的应是蒙恬在巴、蜀、秦汉中三地就地新征的士卒。
这些兵力不足以进攻,只能够防守。大军云集齐地,对秦国而言也是一种压力,万一楚军再入关中,秦王就要弃都而逃了。大司马府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方向的进攻,然而这样的进攻并没有太多价值,攻入咸阳秦王肯定逃窜,而且浪费本就不多的火药——秦国于秦岭各峪筑坝修墙,必要炸开这些障碍炮车才能进入关中。
纪郢正寝,出发前两国进行第一次军事方面的协商,两千里外的齐国历下邑,遮天蔽云的秦军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听着前方的炮声,头戴皮胄的王翦手指饶有兴趣弹着身前的轼木。
他很享受这种闲庭信步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济西破齐之战并非一场苦战,秦军从冰封了的济水攻入齐境,战斗未久,齐军士卒就开始逃亡。战斗演变成一场追杀,砍下的人头不但没有满足士卒对军功的渴望,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攻克毂邑,之后又迅速攻克了平阴,自此战争就是闲庭信步了。能耽误秦军前进的,只有沿途齐人的城邑。这些城邑大多数宁死不降。秦军的随军辎重中有破城之器也有火炮,还不知道如何防备火炮的城邑常常很快被攻克,历下邑也不例外。
‘轰……’,每一声炮响,北风都将炮口喷出的硝烟急速吹散。炮口硝烟浓烈,被风一吹十几步外就烟消云散了。炮击未久,便听见一声呐喊,秦卒迅速从轰开的门道灌入邑内,鼓声、喊杀声突起。这时一辆戎车匆匆奔来。
“禀大将军,今日巫器未炸!”军吏朝王翦揖道,随后迅速退下。
“善。”王翦抚须,笑道:“此皆荆王之赐,哈哈。”
“今日不炸,明日也炸。”一侧的王敖没有王翦这样乐观。平阴是齐长城最西端,秦军攻拔平阴的时候,火炮连连炸膛,城门差点就没抢下来。这一路攻来,二十门火炮只剩下四门。加上王贲带回来的那门(另外三门被投石机砸坏),军中火炮总共只剩下五门。
“火炮本是奢物,拔一城赚一城,怎能无厌?”王翦笑意不减。三十门火炮交给他本是意外之喜,全部炸光他也不会忧愁。
“哎!”王敖没有王翦这般豁达,他叹息一声后又道:“我技不如人也。”
“技不如人又如何?”喊杀声遍及历下全邑,这意味着这座重要的城邑已经被秦军拔下了。“我卒多、粟多、地广,荆王不胜我。”
自己有什么优势,敌人有什么优势,王翦清楚的很。倒是王敖这样的年轻人,处处争强好胜,在他眼里似乎全天下只有他国和秦国两个国家,一相比就是秦国不如他国,再比还是秦国不如他国。天下列国,怎么就剩下他国和秦国呢?他国有他国的优势,秦国也有自己的优势。最少现在,秦国是不可战胜的。
“哎……”王敖再叹。他道:“巫器之利,天下未有,荆人有巫器,我不胜也。”
“巫器之利,确是天下未有,然巫器不过是连弩之大者,何时连弩可定战事之胜负?”火炮不在自己手中,还存在一点点神秘性,到了自己手上,仔细观看了火炮的形制、性能、发射的顺序后,王翦只是将其定义于为‘连弩之大者’。
“我以为巫器尚不如马具。”王翦道。此时王贲骑马从远处奔来,攻拔临淄未果后,骑军随后突袭了急返临淄的持戟之军,战后迅速与王翦大军汇合。圉奋麾下的骑将打仗极为刁滑,他们狠狠地咬了齐人一口,自己的损失却微不足道。
“关中男子半数可骑,若要善骑并非易事。如今我有马具,可骑之人皆善骑也。”上次牛首水之战,王翦见证了秦军骑兵的威力,要不是秦军当时有一支骑兵,他装死也没用。“我有骑卒四万,荆人虽有龙马,骑卒又有几何?”
“荆人仅万骑。”王翦的感触也是王敖的感触,他也渐渐感觉秦军骑兵的重要性。如今赵国已亡,楚国马匹来源彻底断绝,骑士只会越来越少。虽有龙马,但大河以南并非养马之地,连魏国的马匹都要购于赵国。
“仅万骑?”王翦笑了。这时候王贲已经过来了,他脸色不佳,“前方讯报,十五万大军已入临淄,乃即墨大夫田合亲率之,其军皆着钜甲,甲坚兵利,行伍严阵。”
“即墨之军?”王翦是地道的秦人,对齐国并不熟悉。他很自然的看向王敖,王敖出使齐国数次,对齐国熟悉。
“即墨,齐国五都之一,下辖二十余城,披甲傅籍之士二十万。其都邑联袂成云,挥汗如雨,与临淄并夸殷盛,故成田单复齐之地。”王敖回忆着有关即墨的一切。“即墨大夫田合乃前大夫田勺之子,燕军围城,田勺与战而死。田合素亲荆人,荆齐联姻,便是其所倡。”
“其民如何?”王翦没想到即墨可以和临淄并夸殷盛,难怪成为五都之之。
“即墨之地皆莱夷。”王敖道。“齐灵公齐人灭莱国(前567年),莱人东迁,此后齐人称之为东莱。即墨治下,多为莱人。齐威王曾入即墨,语即墨大夫曰:‘我使人视即墨,田野辟,民人给,官无留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贿赂)吾左右以求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