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王翦,卫缭也劝慰王翦。齐国之战确实没有达到预期,可齐国经此一击也损失了高唐之军,齐人重新驻守济西,但济北对秦军而言已是无守之地。
“臣再攻齐,若不灭之,如有日。”王翦当场立下了誓言,然后他就退下了。一直退到苑囿外,他才大大松了口气。三月温暖的风吹过,背上冰凉冰凉,他的玄衣全部湿透。
王翦浑身冰凉,赵政今天难得有了些喜意,倒不仅仅因为王翦立誓灭齐,而是秦国费了两个多月时间,终于铸出二十门巫器。
荆人狡诈,给予秦国的巫器都是有问题的劣品。这些劣品每射十发、二十发就要炸毁,燃放巫器的工师士卒伤亡惨重。然而正是以血的代价,秦国逐渐熟悉了巫器的性能,知道了巫器的构造和使用的方法。也正因为这样的了解,少府才有可能仿制巫器。
正如两百年后陈汤所说的‘一汉敌五胡(确切的所应该是戎)’体现的那样,闭塞的关中自古以来就不是军事技术发达地区。周人的青铜技术直接继承商人,秦国的政治制度、军事技术源于关东,仿制是秦国的看家本领。仿制之器虽然不能和关东相比,但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一定是技术,更重要的是规模。
燕赵两国的双翼、三翼箭镞与匈奴同源,是一种极为优秀且适合骑射的箭镞,箭铤部分还是铁制。技术上优于列国,但生产难度上也高于列国。秦国的三棱箭镞没有燕赵三翼箭矢的锋、翼、刃,就是一个简单的三棱锥;也没有符合空气动力学的曲线,没有血槽,一些箭镞甚至连倒钩都没有,可它生产简易,铸造快速,能满足全民战争下的大规模消耗。
箭镞如此,巫器也是如此。此时摆在苑囿草地上仿制的巫器和楚国给予的劣品巫器完全不能相比。少府仿制出来的铜制巫器表面坑坑洼洼,触之硌手;楚国巫器则浑然天成,表面圆滑平坦,从头到尾都摸不到凹凸毛刺。
触之如此,彼此长度也不同。仿制的巫器要短,尤其是燕无佚旁边墨家工师铸造的巫器长度最短,身长少有超过八尺;亚里士多德四世带来的白狄工师铸造的巫器长度虽不及荆国巫器,可比墨家工师铸造出来的巫器要长一到两尺,有一门甚至接近或者超过一丈。
行家一伸手,便知也没有。看着早地上并排放列的巫器,赵政这个技术外行也能直观感觉到白狄工匠和楚国造府工师之间的技艺差距,以及少府工师与白狄工师之间的技艺差距。
对此赵政不置一辞。不管是少府工师,还是亚里士多德四世带来的白狄工师,皆是大秦的工师。大秦之所以能强大,正是因为善于学习,这才从西陲小邦成为即将一统天下的霸主。
“可射否?”赵政将二十多门巫器全看了一遍,如此问道。
“敬告大王,可射也。”燕无佚与毋忌连忙揖告。
尽管大王不置一辞,白狄工师与少府工师一直在暗暗的竞争。白狄工匠铸了十二个五丈高的金人,少府工匠也铸了一个五丈高的金人。五丈高金人是静止的,除了自重不受外力,巫药点燃爆炸时巫器内四壁皆受巨力。这就不单纯是浇铸的问题了,这还涉及到浇铸的坚固性。亚里士多德四世和白狄工师完全相信,少府工师这次竞争中肯定失败。
此前与骑军一起袭击临淄的巫器之校仲敢受令后速带着巫器卒上前,赵政等人连连后退百步,不放心的卫尉图还让卫尉举盾蹲坐于赵政身前,提防巫器炸膛。
即然是试射,那就有侯。一百步外竖起两张大大的虎皮侯,巫器卒从少府工师、白狄工师仿制的巫器中各拖出两门,装入弹药后迅速打出已备的令旗。赵政微微点头,命令发射的令旗在屠睢的示意下举起。
荆人给的巫器故意使诈,按大楚新闻转引荆王应对正朝朝臣的说辞是:‘……(巫器)以生铁铸造,十数发即炸,最善者亦不过四十一发,皆不堪使用。’
新闻是一月份的,仲敢得知此讯不过三天,想到之前炸死的工师士卒他就不甚唏嘘,以致现在看到发射的令旗忽然间有些恍惚,只待左右咳嗽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弹在前,药在后?”他例行问道。
“然。”士卒道。
“试射一门。”极力让自己不去看巫器上清晰可见的颗粒和孔洞,仲敢命令道。